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卍新续藏第 72 册 No. 1444 湛然圆澄禅师语录

会稽云门湛然澄禅师语录卷之八

  门人明凡 录

  吴兴丁元公山阴祁骏佳 编

  赞

  释迦佛

  蒲团箕踞。默有所思。佛不念佛。如意施为。伴闲度日。审众生机。

  出山释迦佛

  举足下足。无非道场。指真自语。不许思量。森罗万象。全无伎个。这个如是。莫论青黄。

  雪山修道

  撇却王宫。甘守空寂。食柏餐松。一麻一麦。历尽艰辛。大事了毕。云月溪山。共转十力。

  自在观音

  巍巍独坐默无言。声色场中展妙玄。觌面不教观自在。反闻闻性却安然。

  水月观音

  明月波心宁有意。寂然不动两相容。去来自在如如体。略着思惟堕几宗。

  矮弥勒

  肚皮宽阔没星星。拄杖横肩大步行。三十丈身三尺相。不知那个是真真。

  睡弥勒

  放憨肚皮。提个布袋。荣辱不惊。安然忍耐。笑脸难买人不嗔。闭眼方名观自在。

  浴弥勒

  世人不识背后眼。这汉因抛一片心。枕子夜间曾摸着。谁论通身与遍身。

  观音

  大虫被犬咬。惊人又好笑。觌面别无嗔。沉思即不妙。

  观音(达观大师索颂)

  满耳非声。何音可观。满眼非色。若个自在。非色非声。不内不外。片月长空。落大千界。孰是圆通。须弥内芥。落尽皮肤。这个不坏。

  又

  细草蒲团终日坐。觌面相呈祇这个。神笔僧繇道不会。不会应问破灶堕。

  又

  东一笔。西一笔。幻出色相称奇特。若言此是观世音。莫怪达磨道不识。

  又

  仪容挺特。端严自在。踏瓣莲花。风流体态。金沙滩上度马郎。至今还不尽慈悲债。

  又

  不是声。不是色。声色丛中现奇特。若人逼迫求救者。劝君但念观音力。

  又

  水墨逞神通。良工略施巧。何者是观音。大虫被犬咬。

  观音(陶石篑请颂)

  抽却脑楔。拔却眼钉。历历明鉴。不繇前尘。六根圆泯。孰是观音。绿水青山。此清净身。

  又

  百花丛里现神通。彻底掀翻处处同。不解鹧鸪鸣底事。几番错恨五更风。

  䟦陀婆罗沐浴图(达观大师索颂)

  四大无主。万法无性。尘不因洗。体非染净。触着便知。了无遗剩。是十六人。同行同证。

  达磨

  熊耳山前客。相看过我庐。久思甘露味。何故一言无。莫言无。天花满地铺。不知春到何言语。万姓咸皆换旧符。

  又

  坐破蒲团。图个什么。断臂安心。始酬其价。

  准高僧事迹

  难思神力实非凡。一衲无多盖九山。滚滚木从水底出。喧喧人作异端传。皆从旷劫修行得。岂是寻常容易看。试问准公何所为。引臂长舒过刹竿。

  楚石琦禅师衣钵

  衣盖八百里。钵覆三千界。毒龙业火灭。清凉得自在。罗刹尽其力。莫能揭其盖。举心重若山。忘念轻如芥。佛佛相授受。祖祖曾无外。随身三百亩。得者不穷败。遇贼不为劫。入火不为坏。遗作子孙计。永教绍饥馁。

  达观尊者舍利

  缘生之法无有因。无因又因白业生。众生缘熟舍利现。无缘对面如目盲。非色非心亦非我。无形无相无方所。坚刚一片虚空身。拟涉思惟即话堕。五色新鲜真灵异。八斛四斗无穷计。或得灰壤或雨烟。随所知量不思议。老人行履无他方。一味时中毗舍偈。了得身心本性空。历诸患难如平地。往往劝人受持者。坐脱立亡等儿戏。亦尝限数脱狴牢。自利利他终不二。舍利舍利旷劫修。岂比寻常好容易。若得见闻供养者。即时布种无生位。

  鹰窠顶云岫庵无坏关主(?泉师请)

  昔日闻名未见伊。今朝容貌尚依稀。天涯海角寻相似。若个眉毛不下垂。真众生父。为人天师。凛然风彩仍如旧。留与诸方作范仪。

  云栖和尚

  五云山下。壁观峰前。规模如在。此话未圆。噫。玄音落落兮寂若不闻。妙相巍巍兮光被大千。

  无瑕上座

  磊落大人相。威严不可测。求之不可求。识之不可识。霭霭扇慈风。沛然被八极。形超象数先。名载无生籍。末后一着子。文言收不得。净名高举不二门。空生岩畔花狼藉。

  古卓和尚

  一个蒲团。一罏宝香。兀然而坐。无可思量。谓其是也头上添头。谓其非也何曾两样。他年欲问和尚真。祇这却堪留供养。

  月轩旻禅人

  万年一念。一念万年。堂堂如在。默默无言。是欤非欤俱休问。到底输他一着先。

  静峰初禅师

  千年尝在。偶尔不识。恐昧将来。记之于笔。古今岁月常如此。落花满地无人拾。

  会庆寺血书经

  大千经卷。藏一微尘。破而出之。用示群萌。至人妙解。善运其神。沥干十指。书此一乘。语言文字。共露全身。一点一画。与华藏等其深。敬之赞之。尽吾力莫能竭其诚。

  吏部袁六休居士

  提不动的拄杖。举不起的拂子。铁似硬的脊梁。鸡皮样的脸觜。我今一一拈来试问大众。且道是伊不是伊。

  自题画像

  似我又非我。开口便话堕。毕竟是阿谁。六月火边坐。

  又

  对面不相识。莫是山中客。依稀似欲言。又觉长年默。

  又

  倚岩打坐。傍家行脚。穷年失伴堪寂寞。一段身心绝逗留。长啸孤云与野鹤。

  又

  挥麈独坐。欲谭何事。终日无言。示第一义。

  又

  数竿修竹下。一片鹰石间。独坐思前古。忘怀祇面山。

  又

  楖?横担。铁鞋踏破。以心取心。图个什么。逢人寻觅。走遍天下。眉毛眼上。鼻孔下大。吃粥吃饭。休更差过。

  又

  难入头。好相识。易见面。认不得。微尘有剩。虚空逼塞。这个无知老汉。只好拈来挂东壁。

  记

  四明鄮山阿育王寺舍利塔记

  闻之古德云。欲灭罪愆。无如亲近舍利。欲集福乐。无如舍利。欲成妙道。无如舍利。昔如来入城。时有童子聚石为塔以供养佛。佛为授记。此童子者。我灭百年当作轮王。而有神力。大兴我教。于是阿育王应记而生。获佛舍利八分之一。造塔八万四千。维时耶舍尊者五指放光。召飞羽鬼。送四天下一时安布。晋太康三年。猎人刘萨诃者。并州离石人也。死见阎王。阎王告曰。汝乃智积菩萨。一迷至此。造极重业。罪当地狱。我悯汝愚。示汝出罪之方。凡汝中国舍利宝塔浮江石像。悉阿育王所造。汝能求现舍利。汝罪可灭。繇是获返阳世。遍礼一十二年。南行会稽海畔山陬。苦莫能得。忽闻天乐隐隐从地底发。标刹为识曰。舍利不远矣。竭诚七日夜。宝塔涌出。今宁波鄮山所称阿育王寺。即此舍利塔所藏八吉祥地也。萨诃从兹出家。寻复得道。号慧达国师。塔绀青色。高一尺四寸。方广七寸。而有四棂。舍利中悬。金钟覆之。旋转不定。窗楞雕刻。殆非目力所及。四方观者。或见如珠。五色不同。一多大小。莫识分齐。或现光明。或现圣像。或现金银琉璃世界。或现宫殿楼台。随所见心。应所见量。其真神物。不可思议也耶。尝闻 国初三请大内。三度飞回。是知佛于东南缘复不浅。我东南人泯然不知。此岂善信之过。实为僧者不善赞扬之过也。夫萨诃猎人。以舍利故。非惟宿业顿消。抑且现生证果。何况具有福德之人。以石垒塔。尚得转轮王位。何况广厦大木以覆此塔。木雕漆布。一瞻一礼。尚获福利。何况舍利真身。老朽近见大殿将颓。发愿修理。所费不赀。自越入闽。广此胜因。述兹缘起。告诸来者。

  重兴显圣寺碑记

  兹山者玉笥山也。兹寺者云门寺也。以马祖高弟大珠和尚于此住持。故有是额。乐天有石路云门里花宫玉笥前之句。寺废。后周显德间。僧重耀建显圣忏院于云门之故址。宋乾德元年来改今额。理宗皇帝祖吴宣宪王陵?在寺后。来改显圣陵院。邻有六寺。二庵。谓淳化。雍熙。长庆。寿圣。净圣。余皆废。惟兹寺独存。陵为胡元所毁。寺僧维之。仅存故迹。而术士家传有隹穴。好事者多垂涎。屡兴讼。嘉靖间。住僧景诠上本克复。万历间。复讼县。姑苏翁公愈祥宰其事。获妥。太史陶君石篑。太学张君?元。请予住持。寺产旧颇多。今皆废。仅颓屋三楹。田四亩。山五亩。地十二亩。予用价二十九两从龙华赎回。协力二十余年。始得大殿禅堂僧室一新。几五十余间。复置田四十余亩。予朽矣。年逼风火。恐后来者不知前人艰苦。认为己物。恣意盗卖。故备述往事。以为求鉴云尔。

  济溺记

  人之难远者好色。亦复难行者仁义也。古曰如好好色。是知好色者不易易言其远离矣。而又安知有过者焉。尝闻光禄颜君客吴门。有程氏二女。为仲姬所逼。欲自溺。舟子得之以售。商人。商人将转鬻于妓。颜君怒曰。良家女敢尔耶。遂白巡司。程觉欲赎以归。二女有难色。颜君卒然悯念。乃云。本欲活之。反致死地。是岂得计耶。遂捐金以赎。此人所难能者一也。当其艾年。同载以归。而心不迷乱。人所难能者二也。倍与奁资择婿以嫁。人所难能者三也。人有三难。君得并之。不期仁义而仁义着焉。宁不为丈夫所为。皆出人一头地非耶。余游历诸省。未见好德济艰者若颜君矣。恶世荒淫。能凛然卓然。屈指曾有几人乎。故余笔记。永贻云尔。

  白莲寺放生社记

  夫地水火风。乃人物共禀之体也。见闻知觉。亦人物等具之性也。性体既等。宁有好生恶死之心而不等乎。宋儒以为人灵物蠢。当供人享。此逆天理损仁德之语也。庄周有云。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答云。子非吾。安知吾不知鱼之乐。如此则人尚不知人。又安知物尽蠢。而当供人之享耶。若以宋人之言为然。则恻隐之心。体物之念。又何施焉。上古之世。未有五谷。饮血茹毛。习以成俗。春秋之时。君臣父子。尚不相保。况及于物。故于宾朋交际禘祭之礼。未能尽绝。而圣贤何尝不痛心哉。观夫圣人却子路之祷。大贤创闻声之诫。宁不为启人之微意也。惟佛大圣人为四生慈父。恩沾沙界。泽及昆虫。使人明罪福。识因果。彰报应。殆尽体无遗之道也。然人黠慧。籍宋人之言。资克馋口。非特来生之冤对难逃。抑且恻隐之心丧尽矣。兹者许居士与白莲寺诸师友。共结放生社于寺首。每人日出钱一文。无繁费也。遇生即放。不定时日。无滥杀也。所用微而所积大。实得圣贤之深意矣。余嘉其德而立之记。若夫先圣贤好生之德。悯物之情。余不得而尽知之。但请考诸方册。可以备矣。

  梁湖卜士记

  西域大耳三藏至。称得他心通。帝诏南阳忠国师勘之。国师曰。你得他心通是否。曰是。国师良久问曰。且道老僧即今向什么处去来。藏曰。和尚是大善知识。何得向西川看兢渡。国师复良久问曰。且道老僧即今向什么处去来。藏曰。和尚是一国之师。何得向天津桥看弄猢狲。师复良久又问曰。且道老僧即今向甚处去来。藏罔措。不能答。古今商量者云。国师前二度。现他受用身三昧。以心缘物故。藏得而知之。后一度现自受用三昧。以心不缘。非惟三处不可得而知之。便是三世诸佛无摸索处。昔有邻人陈姓者。语予曰。梁湖有一术士。凡买卜者至。但执其课筒。对天祷祝。不必显言其事。术士一一知之。予往试问。执课筒。对天空祝。不言某事。术士曰。汝尚未祷。教我断个什么。今之人例云。自受用三昧。皆在圣贤分上所具。不知尘劳凡夫悉皆具足。何也。彼陈姓者。乃尘俗中人。岂知为自受用三昧他受用三昧耶。但心不缘物。则彼鬼眼睛不能觌耳。圣人曰。百性日用而不知。良可悲夫。

  隐岭祟记

  沩山偈曰。未达法惟心。起种种分别。达法惟心已。分别即不生。吾推惟心之旨。百姓于日用之中。犹空之涵物。而无物非空矣。惜乎痴狂之辈。或擎空远饷。或掘地讨天。或远趋问觉。安知循身上下。内外四方。无非空乎。夫云惟心。非有外物。则眼之所见。耳之所闻。鼻之所嗅。舌之所辩。身之所触。意之所思。莫不皆心。然犹无明所醉。而执为色声香味触法焉。昔嘉靖间倭寇作业。上虞之隐岭。有人被贼所杀者。日出作祟。来往之人皆苦之。有识者云。此必贼所杀者。以后若见之。但云倭来矣。彼当自退。其人一依言者。祟不复现。魏将张辽。唐时王彦章。皆有威名。村里有小儿啼不止者。其母曰王将军来矣。儿啼即止。吾谓啼儿得非为其所杀者耶。夫六根为六尘所寓。今已四大败坏。而犹能作祟。岂六根之所及也。六根尚无。六尘何有。非惟心而何物使之然也。况隔世而犹怖威名。是知惟心之妙。岂身世之可隔耶。

  铭

  龙居庵普同塔铭

  夫庄周以天下无藏。特据器界。肇公了四大本空。别示根身。虽则各就其长。未若云居有言。青山有限。白骨无穷。吾生不离大众。而死岂能异乎。繇是造普同塔。而处十方师友。非惟根身器界。两相混融。抑且生死去来。曾非离背。是真得佛之心者矣。所以诸方梵刹咸仿其范以行之。兹者皋亭山之东。黄鹤峰之下。古有永庆寺。为元兵燹废。故址已属民间。一濂慎公访求复得。谋于文谷印师。里人共相画计。改寺为庵。署曰龙居。盖取龙象共居之意也。慎公辞世。余愿未果。嘱诸弟子曰。此庵当与十方共选有德者主之。毋令甲乙相承。于是共议择一江湘公。代领其事。弘广慎公之业。前后一新。内外肃如。众盈百数。胜出他刹矣。复于东岗之下。建普同塔三。其中则本山眷属。东十方云水。西诸优婆塞。使生死不相离。亲疏不相混。是真得佛祖之遗意也。予繇东鲁回。湘公迎余至龙居。再三诚恳属余以铭。因序其事。而为之铭曰。空生大觉。大觉依身。身依器界。器界依空。各不相到。彼此互容。本无生死。何有始终。法性法尔。事理融通。繇迷真性。成此妄计。五行相克。分彼同异。犹如水泡。大小成势。消泡复水。非一非二。若色身者。自他一隐。惟有智人。了法如是。会彼同异。入无生地。

  序

  般若经叙品偈论都叙序

  夫般若无知而无所不知。虽无所不知。究其所以知。则未尝知也。般若无为而无所不为。虽无所不为。究其所以为。则未尝为也。盖繇般若渊深若海。穷之莫究其底。巍峨如山。登之莫达其顶。故云不可以知知。不可识识。诸佛之慧命。诸菩萨之达道。诸众生之安宅。实乃十界之栖托。莫不繇之也。故知是经。以常见论之。三乘二时所说。大根会通。融九会皆是初成。而后世有闻此。不生信心者。皆繇宿世不种灵根故也。或曰。般若乃方等之后。佛欲带小说大。而诸子未明父旨。虽云领知众物。犹住门外。止宿草庵。不敢希取一餐。岂同法华面付家财。闻成佛记。何得顿类大乘。而过赞若此耶。答曰。既云带小转大。宁不欲付家财。若曰废权入实。成佛何非前法。声闻不悟。徒自愚痴。落后发明。方知本有。盖得失在人。岂法有大小耶。所以法华会三归一。实乃即小之大。无别有大。涅槃义一名五。曾非一外别有五名。故曰。般若涅槃佛性金刚三昧首楞严定。皆一义也。是知般若一法。彻始彻终。尽凡尽圣。皆繇此一门。成其出入阶降之差。诸佛之所以谆谆教诫。学者当深穷其旨趣矣。奈六百卷浩瀚之文。小圣尚非其分。岂凡下之能易窥哉。所以古人深慨未来根钝难堪。删削定制放光光赞摩诃等经。虽多少不同。莫不皆繇大经之所流出。而龙树菩萨内怀祖印。兼阐教乘。因念后世于诸部般若。彼此不能会归。小大不能通贯。繇是注大智度论若干卷。冀开其迷。惜乎经简论繁犹庄子之注郭象。亡羊泣岐。开悟须得其要门。何幸时当末季。至人再来。有大沙门蕴空晓禅师者。慨大藏之重繁。参考再四。较南北之本。类明重单之译。撮其大意紧要之言。会成一部。题曰汇目。削智论之余文。录其最要。名曰笺释。前代哲人。如生肇慧远等。诸大法师。所作放光光赞般若等经之序文。大经五十五卷九十品之题目。撮彼品内之大意。注于题下。称曰撮录使后来见者。一藏之奥典。示如指掌。六百卷之大义。晓若日星。呕心血二十余年。成部帙数十余卷。撮大经入于微尘。一多并现。掷须弥于芥内。小大何妨。圆融无碍。自在纵横。此恩此德。世莫加焉。苟非龙树之再来。必是灵山之受嘱者矣。不尔。则何能忘疲倦。入藏海。处龙宫。搜至宝。删繁文。撮要义。无非皆为佛之慧命也。可谓道越群情。思超过半。其犹狮子之哮吼。无畏勇猛。作决定说。亦如象王之游步。纵涉恒河。直穷其底。如是作略。如是大用。欲知其深奥者。请观数帙之文。则知如来一代之教。如探囊取宝。使大小是非。皎然莫隐。邪僻戏论难逃其迹。真所谓掷大千于界外。移妙喜于此方。若非净名之流。应居童寿之亚。功侔上古。利及将来。经云。足动大千。草入劫火。未足为难。如来灭后能持此经。是则为难。此如来之明证。故予无得而赞焉。天启六年丙寅仲春日序。

  受生幻智二法门序

  夫道无方也。行无门也。无方则随时破立。无门则惟利是从。此古今不刊之格也。世有无知者不善所择。多诸伪滥。惟智者之所慨焉。且时人作预修。还受生钱者。经教无文。不根若此。若云人之受生。必于曹案假借使用。阎君岂赃滥之徒耶。若云死后无可使用。必须预寄狱库。吾未见世人先将财帛寄司狱。以备入监之费。恐智者弗为尔。人能修德。则天人钦仰。心希圣贤。则国家褒宠。刑宪地狱。岂有二焉。复谓妇人生产。必入血湖。遥指目连为证。且地狱者幽冥也。幽冥也者。无识无知。无识无知。而云羽州追阳县。不知何省所属矣。夫有阴阳则有夫妇。有夫妇则有产育。产育者必入血湖。岂阎君不繇产育而生于木石耶。如亦繇之。则伊母在狱。而子何治乎。曰若然则血湖之说不足信也。曰非不足信。间为一种妇人不生敬慎者之所设。非施之一概也。予每私议如此。岂知有同音者焉。嘉禾鹿园居士叶君。儒门白足。艺苑高奎。初则淹贯六经。今也闇闲释典。慨此二谬。刻此二门望转其习。一曰。妙德夜神说菩萨受生藏。二曰。摩耶夫人说大愿幻智解脱门。恳予作序。余愧幼不读书。又兼学浅。安能与大方斗巧。然其用心。正合愚意。聊为解说。夫受生者。以法界无碍自在力。于一切处受生。非一人道。其犹月行霄汉。影落百川。然非心意思议所及。岂钱帛嘱托使之然乎。诞育者。以真心无性三昧门。于一切处诞育。非一如来。其犹虚空。体非万象而不拒万象发挥。尚非铁围石壁所障。岂血湖地狱使之可拘乎。统三世为一际。生即不生。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阎君云乎哉。遍十方为幻腹。无生即生。无边刹海。自他不隔于毫端。血湖云乎哉。苟能如是。则未离兜率已降王宫。未出母胎度人已毕。直下承当。即名佛子。信心一念。已越诸流。如斯妙利。非叶君其孰能知之。

  金刚三昧经注解序

  夫真心独露。若皓月之朗于太虚。法性无亏。似骊珠之耀于沧海。了了不昧。日用明明。无生即生。以真如不守自性而变现随缘。生即无生。以实相本来无物而一尘不受。求之叵得。如木中火。决定是有而方处无凭。体之即神。比镜内花。俨然可见而取不能得。无方妙用。犹映色之摩尼。影虽移而体实不变。具足本来。若迷家之贫子。身虽困而宝未尝无。嗟夫。我辈沉埋旷劫。迷背日深。本有家财。致生难认。良繇不逢善友。开悟何从。故我如来。离兜率降王宫。舍富贵逃雪岭。苦行六年。睹明星成道。作众生之慈父。为九界之师宗。三七思惟。法轮大转。盖为利钝难齐。所以教分渐顿。四十余年。欲说不能说。权实互覆。涅槃时近。欲休不能休。罄示一心。其犹握金刚剑。用斩群疑。竖正法幢。破诸邪惑。革小乘而纯入一乘。会百川而同归大海。真救病之良药。运宝筏以济人。是故世尊无问自说。既甘露而普救沉疴。伽陀说偈赞扬。鼓琵琶而相席打令。解脱发广问之端。知六度皆归无相。心王间无生之义。识三行惟一自心。无住示法身。非来非去。大力启果德。有证有修。身子重闻一偈之因缘。达真空具含四德。梵行守真修之一味。即俗谛顿具四缘。地藏腾七品之余疑。阿难请一经之名字。始末究竟。祇是一心前后辨明。宁逃法性。惜乎浇漓末世。妙典难逢。兹得无瑕师。梦祈神授。刻此流通。旨奥文奇。读者仿佛。繇是不揣愚庸。伸此管见。若夫昔人片言而掷地金声。一语而大千广被。余何敢言。但心慕大乘。乡希赞叹。奈圣言莫测。凡智叵思。倘或誵讹。愿施忏悔。

  玄沙备禅师语录序

  闻夫不落阶级。嘱云好去寻思。洞贯金刚。不意中途折担。布单才展。乃云。不敢自欺。凡圣削除。方向胸中流出。磕着足指处。顿悟苦乐无生。当场盘诘时。报道非干西土自知宗乘有据。血脉相传。所谓黄河水从源头上浊来也。近来多见诸方唱导者。师法无凭。谈禅者出世无准。自称悟道。妄意为人。诘其来源。无可指的。岂能如玄沙大师。远传鹫岭。近接曹溪。为石头之亲孙。作雪峰之真子。心印列祖。教贯楞严。对境无心。遇虎恰似家猫。现前大用。断蛇犹如握土。故诸硕德。多就决疑。余生末世。恨不能面禀嘉猷。法道浇漓。无繇见其全录。昔年入闽特访故踪。牌坊如昔。石圈尚存。奈大殿垦作山田。僧房改为民舍。扪心无地欲住焉能。兹得林居士万容。聿兴此志。重建宝坊。偶得全录。如获衣珠。念此将来。即已付梓。专人走越。乞余题辞。自惟肤学。何敢与大方斗巧。博地凡愚。未能与圣贤接语。少伸大概。用慰远来。其玄风妙旨。尽在录中。若能入目便知。昔人如在。其或循文背义。觌面犹迷。虽得之在我。何关文字。然悟必繇缘。少他不可。凡具通方眼者。谅必不以文字为病尔。

  赵州语录序

  窃惟破家荡产。于十八上而善舞太阿。纵宾夺主于圣贤前而逢场作戏。一物不将来。直教放下着。不起一念时。向道须弥山。镇州萝卜头。诸方谩云。即是师承。青州布衫子。学者休向。言中取实。拈一茎草而作丈六金身。惟一个齿而尽知滋味。时常老实头杀活临机。顿超他用棒用喝。三寸绵软舌。纵横自在。未尝用怪语奇辞。其犹水上按葫芦。看他东捺西转。室中悬宝镜。任教凡来圣来。南泉之真子。马祖之嫡孙。拈提向上宗乘。善解拖泥带水。其惟赵州一人而已。惜其语不能尽传。仅获一帙。学者如逢至宝。真如尝御鼎一脔而尽知众味。饮大海一滴而备谙百川。但旧刻不佳。亦且板残字灭。今发心重刻。利益将来。深恰老朽之心。聊题数语以冠篇首云尔。

  天宫寺放生会序

  夫生生为不生。勿谓不生为不生须知生是不生之生不生乃是生之不生。达此者。可以语无生之道也流水长者。深知及此。所以见十千游鱼。水涸命尽。为诵金光明经。诸鱼是夜尽脱鱼报。生帝天。灵山会上皆授佛记。故余谓欲度生者。必先自得无生。然后利生接物。无不如愿。若流水长者。可为放生之良范也吴中天宫寺禅者身住应门。不为常习所障。志结二十余辈。聚放生会。继长者风。请余决疑。故以生不生之意语之。令彼先于自度。然后度生。此万古不易之规也。譬夫救溺者先自备船筏。及竿索之类。然后自他可以并济。若不知方便。自无所仗。赤身入水。自他俱溺。此必然之势也。子当以是语告诸同会。须知自己生死为重。若能自出生死。不忧众生不能度也。至嘱。

  序祖师来原序

  诸方各祖其祖。宗教相攻。过于水火。而祖师堂唯以达磨配享。不列教祖者。似忘其本也。或曰。非忘本也。达磨以代代相承。教祖则瀚漫无据。故唯设达磨耳。此语未尽善也苟非摩腾竺法。先以白马西来。登空说法。降伏五岳道士。四众发心。达磨虽祖。突来东土有何凭据。孰解信受。予知达磨所指。指彼二人所传之经意。岂有他哉。是知功亚于佛。而不设享者。忘其本也。若别论之。则禅不忘其祖。而教忘之也。合而论之。则两家皆忘之矣。故予向年设祖师位。初曰。东土传经第一代摩腾尊者。次曰。东土弘宗第一代达磨尊者。三曰。建立丛林规矩百丈大智禅师。四则本山开山和尚。未知是否。伏望四方尊宿。不废公论者。有以教之云尔。

  心经大意序

  眉毛挂剑。血溅梵天。水按葫芦。略着便转。圆融活泼。巧发机宜。无出般若心经欤。所以非文字而即文字。何妨四六铺舒。即语言而非语言。岂碍炽然言说。故曰般若如大火聚。四面不可入。般若如清凉池。四面皆可入。非偶然之语也。经标智慧渡彼岸者。非谓菩萨更渡彼岸也。观自在者。欲令众生自观自在也。以自在故。于一空中。双遮则非空非色。非根非尘。乃至无智无得。双照则即色即空。不增不减。以及不灭不生。诚能如是。何苦厄之不度。涅槃之不究竟乎。友谷师。深得般若旨趣。言文之表。注释此经。题曰大意。与旅泊居士过访。出以示余。片时数过。不忍释手属余着辞。自愧识浅。何敢措语。但师为云栖白足。叨忝同参不可无片言只字。代资鞭影云尔。

  涅槃经会疏序

  夫大般涅槃经者。乃如来顾命之言也。蕴成旷劫而久秘不谈。方便调机而待时方说。所以大小对带。半满开宗。顿渐偏圆。初中后唱。唯此奥旨。最后极谈。犹库内之珍财。临终始付。海中之神宝。劫尽乃亡。大哉世尊。慈悲莫并。精求竭力。等救沉沦。伺机四十九年。本怀未罄。唱灭二月十五。尽吐肝肠。故得十外皈依。阐提亦悟。昆虫草木。悉以沾恩。象马蛇虺。咸皆被泽。内凡外凡而功超旷劫。天类人类而果证无生。能事既毕。即告涅槃。于是日月无光。山林变白。大地震动。鸟兽哀鸣。是凡是圣。尽失所天。情与无情。谁非号泣。是知此经一唱。无复遗余。至矣尽矣。他莫能尚。旧经四十卷。译辞繁赘。灵运删削。言理简直。开宗判教。五七八家。灌顶精详。互存得失。繇是重参至理。注此玄文。惜乎陈隋兵乱。䟽未入经。彼此分张。势同吴越。况复藏中久匿。学者鲜窥。末世浇漓。尽疲至道。致使法眼朦垢。佛日沉埋。哀哉痛哉。实伤心腑。故予不揣愚庸。而辄敢效颦。欲会此经而发心有日。再三披阅。宗趣粗知。奈旨奥文深。有仿郭象。错综前后。多苦亡羊。于是不惧阐提之罪。甘负谤法之愆。芟繁录实。贵在贯通罪欤福欤。并伸忏悔。

  重刻正法眼藏序

  正法眼藏者。难言也。请以喻明。譬如眼之洞见森罗万象。取之无穷。用之无尽。故名曰藏。夫藏者。含藏最广。邪正相杂。泾渭难辩。甚至邪能夺正。正反为邪。故泉眼不通泥沙立壅。法眼不正。邪见层出。剔抉泥沙而泉眼通。剪除邪见而法眼正。自非至人。其何择焉。昔竺干有九十六种背正趋邪。二十八人摧邪持正。逮我东土。白马西来。正教始兴于浊世。名相寻陷于邪宗。繇是达磨大师。扫除繁萎。直示本心。嗣后五宗分派。各别门风。会其枢要。卓乎纯正。讵意人根䆮劣。法久弊生。或承虚接响。以瞎枷盲棒。妄号通宗。或守拙抱愚。以一味不言。目为本分。仿佛依稀。自称了悟。或摇唇鼓舌。以当平生。如是有百二十家痴禅。自赚赚人。沦溺狂邪。故我大慧老人。承悲愿力。运无畏心。决择五家。提挈最正者。凡百余人。裒以成帙。目曰正法眼藏。是书也。如悬白泽裘精妖丧魄。秉金刚剑。魔外潜踪。四七古锥宗眼。二三老汉家珍。不涉程途。一览具足。知为后学指南无加此矣。时有普善庵沙门慧悦居士春门徐弘泽。自庆奇遇。嗟彼未闻。冀报佛恩。募资重刻。属余为序。以贻同志。而参学者。即使游法界无边之门。融古今刹那之念。犹是功勋边事。若能了悟。则自心何知。自眼何见。非见非知。是真得正法眼藏者矣。

  无趣禅师语录序

  夫祖道不可绝继。风穴于法堂痛哭。克家之子难得。仰山自记再来。莫不以诸佛慧命为怀。度生为急务者也。所以狮子有罹难之忧。预传法髓。达磨忍服毒之苦。得嗣方休。是皆深体祖佛授受之志矣。惟无趣老人。幼专鲁诰。壮博禅宗。道闻鸡声而悟。学得野老传心开托临济棒喝之宗。光扬马祖磨砖之用。慈悲密用。权实并施。承接从上正源流。成就克家真师子。实为人天大树。末世津梁。宁不为仰山再来之俦乎。某自恨生此象季。不遇至人。每叹前朝豪盛。近代绝闻兹得南明禅者。持老人语录相示。不觉忻喜。何期浊世。遇此希声。片言只字。尽吐诸佛肝肠。竖拂拈槌极唱诸祖骨髓。开卷则疑惑潜消。再玩则勇猛顿发。实为明时之盛典。释氏之法幢。将来学者。体而行之。非惟己事可办。抑且佛祖之慧命有望矣。

  车溪禅师语录序

  闻夫一光东亘。五叶花开。密运群机。千差兢入。所以诸方各宗其宗。门风自是不同。共学所学。知见曾何有二。车溪禅师。乃临济直下儿孙。实无趣克家之子。默筹七事。妙协三玄。播黄檗吐舌之风。显高安?拳之用。掌杀活机。权衡学者。秉吹毛剑。勘验诸方。遐迩咸推独步。古今屈指一人。苟非承夙愿之再来。宁不为多生之根熟耶。某生不遇时。学无所附。福轻罪重。不能面禀嘉猷。道听途传。岁月徒增渴想。兹因南明禅者。持录相示。焚香顶读。自觉潜神。再玩渊微。初心颇惬。何期不出蜗居而闻所未闻。生逢斯世而遇此难遇。如展智囊。始知己见之朦胧。似入大海。方信江河之狭浅。自惭无德。莫可赞扬。略叙数辞。聊申翘致。

  䟦

  重刻华严经䟦

  一叶落。天下秋。不言而信。一阳复。大地春。不令而行。故能无量为一。若百川之归大海。一为无量。似皓月之印百川。圆融自在。活泼难思。其惟大方广佛华严经欤。是经也。如来指明众生自性。日用具足。非因修得。而众生为无明所蔽。迷背自心。故于初成正觉之时。乃云。奇哉众生。具有如来智慧德相。良繇妄想执着而不证得。繇是顿辔华严圆示一乘无外之法。指明法界。发挥凡圣不二之宗。净秽交彻。非是该罗。重重相映。犹帝网之传辉。彼彼互融。若千灯之合影。内外无碍。如芥子之纳于珍瓶。大小相收。如微尘之遍含大地。既非思议之境。宁容意识所到。尝闻翻译则天童爇香。诵持则修罗败衄。注䟽则梦感金像。造论则齿放白光。盖以是经不可思议。故其利益亦不可思议也。中庵鹤林二师。自念时当末季。恐或堙没。发心重刻。欲冀远传。不意泥洹时至。中道而止。兹得照双融。法无说。诸友继起。罄心竭力遍募四方。克成其事。可谓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予主福城。目睹其绩。心窃嘉焉。故书数字。志于部末云尔。

  䟽

  兴善寺重修大殿舍利塔䟽

  夫佛法有三时焉。谓正法像法末法也。正法者。如来现在。面禀嘉言。一念发心。便证果也。像法者。如来灭后。碎身舍利。流布十方。造寺建塔也。末法者。禀前二法。薄兴供养。而信心去古远矣。兹者兴善寺。去嘉禾东南治三十里。后周坦法师所建。法师道行精严。华夷所重。寺建二舍利塔。得得航海。乞二鍮石。以为其顶。至 国朝千有余载。殿宇几经兴废。而二塔俨然独峙。人因异之。故兴复之不难者。咸塔之力也。余于今春。过石佛主期学徒鹫萝峰。乃房僧也。邀余登览。见大殿狼藉二塔将圮。乃语众曰。大殿工繁。殊难修理。今此二塔。若或不修。则塔顶毁堕。欲再复之。不亦难乎。答曰。村居荒僻。鹫等德薄。人不取信。虽欲修葺。不胜难甚。余颔之回东塔。有善人广恩。余劝之即施十金。为发心始。倘有见闻生信。则众手可成山也。因记本末。告诸来者。且远方既施。而近境不可无心。凡往来随喜者。但百十分文。随力随量。共成胜事。福攸归矣。

  径山古千僧阁募造禅堂䟽

  夫无佛作佛。无法说法。是诸佛之常仪。诸菩萨之弘愿也。自我佛灭后千年。正法始来。其时也宗于理行。昧于自心。兢执言教。多陷牛迹。繇是达磨得得远来。直指人心。见性成佛。道至六传。宗风大振。广播四方。其间得旨者。不可数记。其丛林哄然。当时若论绵亘流远。唯我双径为天下魁。所以国一开山之后。代八十人。其为王侯所重者。如护国法济等。班班有之。大慧杲公。高庙所重。众盈三千。道冠天下。于大殿之北。建千僧之阁以延之。至我  国朝。寺改古向。以故贤能隐避。寥落难言。先年得无边师。佥同众议。改复古向。繇是四方群集。贤者复来。兹髻峰院主。与众禅友。得得过越。邀余入山。建立长期。安禅集众。盖望祖道之重兴也。奈久废难以卒兴。众广无以安措。于是禅友虚含。聿起大心。欲于千僧阁后。别建禅堂五间。傍增僧舍。工程浩大。僧力难为。遍叩大檀。方能了事。伏惟运神于插标之顷。梵刹已竟。垂手于布金之际。宝殿完成。大心承绍。功不浪施。但肯相悉。便请标名。

  募刻净诸业障经䟽

  余闻福事虽多。要知所择。是以十善修行。报感生天。半偈随喜。功超沙界。其优劣如此。能无择乎。故善胜则福胜。缘轻则福轻。此必然之事也。假如造桥砌路。究竟果报。利益人天。供佛斋僧。较量功德。祇完一己。孰若价逾七宝。功胜小乘。直使片言只字。四方流闻。万世广播。以大乘经。书刻流通。用广其传。未闻者闻。未见者见。非惟佛慧无穷。抑且令受持者。断轮回。出生死。证涅槃。成菩提。未有不本于此者矣。若以其功德较量。直以虚空喻之。而勿能齐焉。向余简阅大乘律部。见净诸业障经。菩萨戒本经。并揭磨仪轨。真后学之津梁。渡世之宝筏也。是以抄录佩带。日课有年矣。禅友彻泉。过石佛。见予躬读。欣然发愿。募诸四方。刻以流通。余时合掌加额曰。岂期浊世有知音。若是禅友者。因喜而授之。其间文旨精妙。功德渊深。如来自赞。展卷当见。能遵此志。必会龙华。少助片缘。非同浪施谨䟽。

  径山千佛阁募斋僧米䟽

  华严经曰。假使顶戴经尘劫。身为床座遍三千。若不传法度众生。毕竟无能报恩者。夫所谓报恩者。非特山僧。登曲录木床。挥麈举论为然。即檀那舍供。大众辅翼。以及负劳运力者。皆名传法也。所言报恩者。非特大士舍身。比丘成道者为然。即众信修檀度。学忍辱。以及持戒精进。莫不皆名报恩也。犹如幻戏登场。缺一则不能成其戏矣。迩来末世诸方。教乘颇演。直旨鲜闻。惟双径国一开山。相传八十代。代不乏人。自月林禅师归寂之后。经百有十载。宗风堙没。智者泣途。里境相传。谓寺改其向。以致寥落。近得髻峰廓庵二上人。佥同众议。复其初向。自戊申创起。今始落成。于是四海英贤争赴。稍睹旧规。可谓弘法报恩。两兼其美矣。奈因众广。日给难敷。特持短䟽。遍告十方。惟冀体同体之仁。秉护法之念。舍库藏中。有余贯粟。成出世间无尽福田。实为福慧两全。共成胜事。谨䟽。

  径山大殿募米斋僧䟽

  夫西方远十万亿刹土。以念佛为资粮。双径高三千六百丈。以粥饭为要事。若也弃静入缠。未免牵于尘累。归山远市。将何度于饥仓。虽欲笑傲云山。超然自适。宁能日吸于清风。如欲安心在道。四事无亏。必仰资于檀信。今我双径。两浙名山。四海所宗。巍然独峙于群峰。杰兮道魁于天下。御墨屡颁。高宗以之驻跸。名人时咏。苏老以之题碑。庄严壮丽。有夸于兜率。无为寂静。迥出于人间。所以昔人有言曰。百万松杉双径杳。三千楼阁五峰含。迩来寥落。迥异昔时。骚人吊古。过客兴悲。岁月绵延。难以复振。向得无边师。重新大殿。继有观院主。复构禅堂。于是云水络绎不断。龙象济济来归。一时失款。有缺宾主之情。欲待无能。必藉檀那之力。因佳其事。代为䟽言。

  重修阿育王大殿缘䟽

  夫福繇缘起缘因境就。境得人成。此古今不易之论也。所以缘兴在乎境胜。地杰然后人灵。惟阿育王寺神。乃天中圣人也。地擅吉祥之号。兼此二美。为天下冠。实胜功德处也。夫阿育王者。昔为童子。见佛入灭。聚石为塔。以为供养。佛即记云。过后百年。当作轮王。大兴我教。果符佛记。得佛舍利。八分之一。碎七宝以造塔八万四千。遣飞羽鬼。送四天下。有八吉祥地。可以置之。所以大明境内有十九处。此当其一。余皆贮塔。莫睹真迹。此居塔外。人皆可以手持目见。夫刘萨诃者。西川之猎户也。死至阴司。阎王告曰。汝乃智积菩萨。何故造业如此。当堕地狱。吾悯汝故。示出罪之处。若能求见舍利。汝罪可灭。繇是得返阳世。礼拜一十二年。至于甬东鄮山。天乐锵铿。七日不歇。舍利从地涌出。非惟灭罪。抑且现世成道。号慧达国师。 国初三取。三度飞回。是知此地。名八吉祥。我信之矣。迩来年久。大殿几颓。故予发心修理。繇是特持短䟽。遍告信施大檀。善男信女。各发诚心。共成胜事。所谓众手移山。不难成就。独力撑天。谅可得哉。是䟽。

  募刻华严经䟽钞䟽

  夫心源湛寂。智海汪洋。摄凡圣以同归。融事理而莫剩者。其惟大方广佛华严经欤。此经上中下三部。义趣渊深。信住向五位。后先并入。其犹芥纳珍瓶而内外历然。尘含法界而大小齐至者。无碍自在之谓矣。具斯妙利。悯世绝闻。繇是龙树于龙宫简阅。知凡辈何堪。特简下部十兆余言。传流西竺。举世称奇。目如意宝。流我东土。十分之一。贤首竭苦行几载。遇文殊而劝读发明。清凉秉宿愿多生。作䟽钞而广伸妙义。复得圭峰。继弘斯道。闻之者焚身舍臂。思报佛恩。吾观古人之用心。精诚竭力。递相传持。无非为庆己之奇逢。恐后世之绝续尔。迩来末学。斗诤坚固。僧家以安适自居。公府以左道为禁。举世不闻名字。何能少解真乘。佛祖于大寂定中。宁无悲愍哉。兹者嘉禾鹿园居士叶君。少游艺苑。为黉门之白足。晚究心宗。典义学之参头。阅大小之教。探性相之微。还源复性。惟尚华严。义博文丰。无出大钞。慨古板之将湮。欲新刻而继世。奈何刻资须假众缘。予美其诚。赞叹不已。聊书数字。用题薄首。少助影响之功。共成莫大之德。凡我同志。各出只手。

  引

  募刻涅槃经会疏引

  大涅槃经者。乃世出世莫大之妙典。实如来最后之极谈。所以四十九年不闻。尽迷佛性。二月十五特唱。一众知皈。六念三修。直趋菩提之路。五行十德。顿超方便之门。十外归依。二子摄伏。若凡若圣。安住秘密藏中。情与无情。总收大涅槃内。功超日月。德胜乾坤。照大地以无亏。育群有而不剩者也。所以如来顾命之际。天人魔外之俦。倔僵无双。尚悔心而恋慕。蜂䘍毒蛇之类。愚痴无比。亦含泪而归依。无情若大地山林。亦已变白。蠢动如蛣?白蛵。悉以悲鸣。虫兽尚知报德。为人岂无深思。奈是经缘。奥黠慧何知。故灌顶老人难历百城。运神思而注疏。荆溪尊者。深体父意。再精治以完文。惜乎经疏两处。致使学者探吴而失越。余故?会。庶挈领以知纲。起笔于辛亥之春。告成于壬子之夏。不能刻枣。未遂初心。兹遇定凡居士。会首化诸同志。冀今世以及后世。一灯而传万灯。法身何限。慧命无穷。可谓真报佛恩。不忘付嘱者矣。

  募造东塔天王殿引

  闻夫四十八愿而愿愿度生。五十三参而参参见佛。所以清凉大师。演华严性海于此地。阐法界一乘于多门。福慧双修。犹星天之行布。禅教两学。若万派之归宗。圆融自在。大小共繇。故兹山为嘉禾生福之地。行善之场也。近因山门回禄。四天王无处安身。发愿重营。老比丘无能干办。繇是置簿五十三册。人领一册。册化五十三人。人出一钱。合计五两三钱。或一人独出。或鸠众共成。随缘皆可。积少成多。犹为山之始于一篑。合力共谋。若掬水可为巨海。胜会难逢。良缘休蹉。予言如是。各出只手。

  募造镜台山大师庵引

  事逢时会。缘得因成。非偶然者也。镜台山大师庵者。即高峰大师藏衣钵处也。吾徒麦浪。随予云门度夏。简禅宗或问。后见云栖大师。以高峰海底泥牛话相诘。予时以傍僧推出。乃云。大众证盟。麦浪一见。似有所得。至今十余年矣。入苕溪为卓海幢居士所知。请就武康。开向上事。感徒众剖心。以酬法恩。道士舍邪而趣正见。使狂者获醒。恶者从善。繇是远近归依。兢思甘露。故卓君等。为卜古址。以彰大师之遗踪。建禅室以栖十方之龙象。刀耕火种。凿石栽莲。池中得二龛。一藏佛影。一藏衣钵。体质虽朽。而颜色尚鲜。时节虽遐。而因缘不爽。昔云栖举话。麦浪传虚。居士结庵。遗踪复证。此因缘会遇。不谋而然者也。凡我在会之众。宁非大师之遗尘乎。故根椽片瓦。各发自心。粒米文钱。随力喜舍。可谓良会难逢。争先莫让。

  偈

  净土偈

  西方元不远。眼底尽黄金。白鸟鸣峰顶。频伽绕树林。拈来非逆顺。用处莫沉吟。但见弥陀佛。华开自在心。

  又

  欲观琉璃地。须看心境微。风声鸣雅乐。云动散天衣。鸟赞如来德。花开大士机。举头红日近。元是住居西。

  又

  尘念冰消处。心珠自放光。洞明今古事。了证法中王。有物元非物。无常却是常。弥陀若个是。开口便成双。

  又

  西方好。西方无烦恼。衣食自然来。珍宝砌街道。平等无贵贱。长生无老少。弥陀寄信来。劝我归去早。

  又

  西方好。莲池侧玛瑙。鹦哥宣佛法。行树严七宝。势至时颦蹙。观音伤怀抱。众生不肯去。何其自迷倒。

  又

  西方好。衬足皆瑶草。念佛与念法。念僧皆仙鸟。六时闻其声。合掌共行道。劝我须早去。免受阎王拷。

  又

  西方好。得到自然了。身冷散天衣。肚饥有神枣。浴池纯宝砌。罗网行树绕。脱此烦恼服。着彼无生袄。

  又

  百行无如念佛好。念佛之人少烦恼。忙闲不废用工夫。他日免受阎王拷。行也念。住也念。行住之中着方便。法法头头本现成。何须更问娘生面。坐也念。卧也念。散乱昏沉打一片。圆净明珠照大千。此界他方都踏遍。我叹世人不少省。念念常逐尘劳境。守财夷虏妻子奴。役役那能一念静。我叹世人缠五欲。身心日夜事劳碌。到头万事总成空。若个能生极乐国。极乐国。去不遥。目前一念可顿超。落花流水演空色。有情妄谓隔云霄。七宝树。宝间错。琉璃为地黄金阁。香风吹体适温和。饭食讫已作天乐。我将极乐比娑婆。娑婆世界有八苦。世人不信听我宣。一一为君从头数一生二老三多病。爱别离兮不长命。冤憎会兮人怎逃。求不得兮五阴盛。此之八苦亘古今。欲免除。是悟无生。不尔。饶住非非想。那能逃得生死侵。我将娑婆比极乐。二者相较真不若。此土事事属无常。彼方法法皆正觉。九品莲。黄金台。旷劫弥陀发愿来。若有众生称我字。一念花中长圣胎。生极乐。无他方。弥陀切勿论闲忙。工夫纯熟心华发。大地山河尽放光。念佛好。须及早。勿使光阴暗弃了。屈指低头论古今。英雄多少埋青草。君不见。居士王龙舒。一生为人念阿弥。临终立化显灵验。笔尖头上产神珠。又不见。荆夫人时同婢妾诵真经。身虽不出娑婆界。上品莲中标姓名。

  自号没用

  溪边一腐块。其形若沉檀。取之无所用。刻之无所长。弃水不之去。付火不之然。能死盗贼心。善却世人贪。日夕三光下。优游天地间。都云没用物。我道得安闲。

  又号散木

  商丘有乔木。其木阔百围。其顶冲霄汉。其年不可知。全身佩荆刺。到底皆虬枝。嗅气令人狂。嚼味烂唇皮。世人不之谙。识尔者子期。多能复多役。致我长相思。

  示朱交芦

  山河大地广长舌。明暗色空炽然说。喑哑盲聋最便宜。聪明灵利反成拙。一言要勘老维摩。三个证龟唤作鳖。欲识西来真实旨。踏著称锤元是铁。

  缘生偈

  法从缘生。法从缘灭。生灭皆缘。自性直截。不了直截。认彼问答。问答不周。刹那迁流。尔问我答。尔默我休。无住之者。一二不收。一本不二。一亦非一。一二既非缘岂为实。以其不实。万法所出。昼夜迭兴。互成窹?。二者相违。何辨真伪。当其觉时。了知梦非。当其梦时。安知觉是。既不相知。胡可凭据。见觉闻知。其义相次不了幻兴。执成迷昧。苟能达此。到如来地。

  诗

  述怀

  道人一意学痴憨。世事空空无所关。权制荷衣遮病体。傍家行脚傲云山。腰包未解心先唯。拄杖才抛意自闲。枕石溪边时假睡。静闻流水响潺潺。

  途中

  为客千里出。渺然萍藻心。回头绿树隔。问路白云深。蓦直无容议。狐疑似欲寻。夕阳也投宿。淡影隐疏林。

  旧路岭

  屹崒陟云磴。迢迢翠影低。山城邻古寺。天汉接前溪。怪石玲珑处。奇松俯仰西。隔林清磬响。知是近招提。

  途中二首

  辞京已半月。客路几盘桓。溪峻浪花逆。山高风色寒。马蹄轮石磴。鸟道渡云端。绝顶如穷到。方知身世宽。

  其二

  屈曲台山路。峥嵘霄汉齐。溪声近听好。山色远看低。旅况随时度。风尘逐马蹄。日阑岚气拥。设宿问招提。

  山行口占

  坐久忽劳生。携筇门外行。好花山径满。细草暮烟轻。虎迹新泥印。风声杂雨清。遥看猿落涧。着意抱枯茎。

  登西台

  觅险寻奇不觉劳。层层石磴响风[台-台+(癸-天+虫)]。悬崖万仞鸟不度。峭壁千重云卷涛。回首却教群岫小。抬眸又见远山高。幽林独坐疑求伴。忽见猿猴挂树梢。

  古清凉

  精蓝恰近碧溪边。听得溪声日夜传。数鸟群呼隔林去。两山排出白云前。厨中熟煮连根菜。室内唯参五味禅。倚槛漫吟诗兴远。仰看只剩一丝天。

  上西台过清凉桥

  西峙将邻顶。崎岖路转弯。人行彩云里。心入画图间。溪水穿空去。石桥依寺还。松前暂箕踞。消得半时间。

  中台

  万山寂寂护高台。四顾风情面面开。一路天河凭滥渡。几行秋雁傍时来。太华有意留星斗。淋雨无心长石苔。直是道人生计少。破衣曾把白云裁。

  北台

  屴崱高岩马不前。委蛇散步入霞巅。凌虚乍识无多地。仰面唯余尺五天。星月傍帘疑散雪。风云渡槛似铺绵。浑忘身世知何处。唯见台山几朵莲。

  东台

  望海峰前望转遥。拟从海外驾云飘。狂心不识高千里。痴眼犹疑上九霄。匍匐江山如有意。低昂草木似相招。红霓应是文殊遣。雨过山腰布锦桥。

  那罗洞

  铁壁崖心通小窦。圣贤居护宅神龙。五王寺伴天城迹。望海峰前箬笠踪。有意漫劳窥缝罅。无心何所不从容。文殊满目君知否。变化林边几处逢。

  再登北台

  崔嵬复崔嵬。再登此高台。五月名花发。六月寒冰开。忽尔烟云合。凛然风雪来。长年无暑色。爽彼幽人怀。

  与普门社三际

  青嶂有缘堪憩足。白云是处可藏身。道人放意驯麋鹿。睡拥麻衣枕石根。

  其二

  白云与我最相知。我住山时他亦随。侵早和风辞嶂外。晚来依旧护柴扉。

  其三

  山中潦倒事寻常。明月凭他自转廊。独坐夜深随去住。却来煨个芋头尝。

  其四

  黄叶随风度竹篱。看看堆积满阶墀。呼童旋扫烹黄独。瓦灶强将粪火煨。

  其五

  风来吹我竹篱响。错谓禅流叩草蓬。起坐相迎看端的。数堆黄叶聚庭中。

  同春坊傅商盘过滹沱河访戒庵

  钟山界白练。沱水绕僧家。危阁一吟眺。长空见落霞。凄凄两岸草。德德数声蛙。南亩禾时熟。应知足岁华。

  云印老人千佛寺讲法华经

  如来有使者。千佛与相俦。举念天华落。闻言石点头。真空无一字。权说有三周。门外亡家客。竛竮亦自繇。

  有感

  孰谓苍天不负贤。几多豪杰困林泉。稽刘岂是无知者。没世村庄学种田。

  又

  有学何如有福强。蠢然却得坐高堂。诗书满腹成何事。空抱琵琶对月光。

  示游客

  客来索我诗。迅笔叙衷曲。说与行路难。归家无荣辱。

  端阳即事

  堪笑世间人。物命当人事。祇识我取欢。安知命所系。现前眷属和。去后冤家对。我劝急省取。三途莫儿戏。

  思乡

  辞越三千里。思乡十二时。逢人问丰熟。叙话多别离。朝起清云下。暮观玄斗移。羁身无所事。归去故人疑。

  上元后日与马中丞诚所过莲花庵

  春风吹上苑。草色青阶除。杨柳萌金谷。梅花绽玉糈。爱莲因凿沼。结社构深居。索偈应无说。谈心论有余。

  季春同钱月童朱剑石诸友。游安化寺。登毗卢阁。望白家庄义冢

  平明出东郭。勒马访幽居。绿树遮莺语。熏风解客裾。登高一眺望。千古恨无余。彼此离乡客。空教记玉鱼。

  送传司业商盘归定襄四首之一

  若过台山路。休参无著禅。粥锅狮子现。拍手哭苍天。

  送黄庶子慎轩归蜀

  相逢不久话离别。正值中秋月皦洁。把盏问君蜀道难。吟诗惠我西来诀。旨深不识论入微。梦惺应知口莫说。脱履归山虽是乐。朝廷有念君当出。

  赠陶鹤洲

  不作千年松顶梦。却来洲上事春潮。他时冲翮飞空外。任意搏风度九霄。

  寒食吊古

  土堆做就肉馒䬦。不到渠边誓不休。一陌纸钱酬志极。问君此外复何求。

  赠王新建越冲

  种性天然贵。生成狮子身。应随龙作伴。不与兕为邻。画戟悬双日。辕门祇一人。治冲明世界。阒尔静边尘。

  初夏思乡

  攸攸夏日长。读易在北窗。窗外千行柳。阴阴生微凉。默然观造化。评论知其详。树上有黄莺。声声似有情。以其忘彼此。向我分外鸣。我有离乡念。彼将天地轻。岂曰不如物。祇为各有因。废刹我受托。难辜檀越心。身虽住北地。梦?南山岑。

  自警

  今日期明日。恍然误白头。道心在疑惑。世事空悠悠。名堕圣贤数。行同凡夫俦。高谈与阔论。返省自生愁。

  苦热

  盛夏日作威。行人汗如浴。林间鸟不飞。室内僧知足。但念盘中餐。农夫何桎梏。能消五热烦。惟有六月六。

  过安化寺望白家庄义冢

  君是离乡客。我亦背井人。彼此既相关。其谁不动神。姓名诠竹简。白骨露风尘。日望乡关信。愁闻岁月新。纸钱孰为送。来往唯浮云。兔死狐何悲。亦知为同群。同乡无异土。伤悼何殷勤。屈指祇自知。衷肠难诉君。

  行路难

  行路难。路难不在登高山。愚痴尽道蠢无用。灵利犹嫌心事奸。上古人皆重淳朴。而今一味尚轻薄。事人直道还见疑。素性那堪更雕琢。粗粗衣。稀稀粥。意无非是乐有余。心不求人便是福。因把往事细思量。思量往事空劳碌。数卷书。一林竹。园蔬野果皆天禄。不求荣不招辱。出入无拘驯麋鹿。有时拽杖傍溪游。自觉身心无所求。倦依芳草睡一觉。浮云流水两悠悠。醒来抖擞疑归家。梦眼摩沙见藤花。因采藤花入深坞。蕨芽仙草无穷数。只知富贵在眼前。那识人间有万户。旋转松门遇佳客。话浓就地坐磐石。凉风率至涤我襟。爽然自惬汗干额。问我怀中是何物。报言世上不之识。道人懒意择精粗。一一拈来皆可食。客又问我行路难。路难不在登高山。

  送陶鹤洲还越

  君回越中去。寄我越中思。徂岁曾栽柏。今春活几枝。水田当小满。僧众值忙时。致问吾徒辈。艰辛知不知。

  越中书至

  才接越中信。思乡转觉深。开书识远意。问客知近音。欲住恐无事。要回似有心。踌蹰两难便。所以自沉吟。

  和邢秋部干阳卧佛

  赴缘已讫守林泉。无事摊书白昼眠。百万人天呼不起。懒将名利涉人间。

  显圣寺二首

  幽兴凭谁寄。携筇傍竹吟。径苔留虎迹。溪水杂人音。怪石藏深曲。飞禽度水岑。野僧无活计。独坐自披襟。

  其二

  独坐竹林幽。超然得自繇。微风声瑟瑟。雏鸟语啾啾。土列笋头出。苔斑石汗流。祇知林下乐。安识有王侯。

  和白法斋

  一段身心铁石坚。连城价重未为妍。争如与世无为者。种得西方几朵莲。

  又

  十里方圆一掩关。聊将锄钁断青山。白云欲护幽人意。带鹤和风傍夜还。

  又

  懒僧终日懒抬眸。与世浮沉过了休。一个话头忘记却。任他柳絮换狐裘。

  又

  竹林有精舍。愧无贤者居。残僧六七辈。琪树两三株。伴座颠头石。闻经乞命鱼。飞飞庭际鸟。频索饭厨余。

  又

  奇哉焦冥虫。其体若邻虚。肉眼不可见。天眼始知渠。肚子涵沧海。眉角纳须弥。以其最小故。包含无有余。

  同陶石篑伯仲诸友夜游

  霜夜月明白如昼。清酣乘兴游山曲。小桥溪冻水无声。远岫云迷峰不绿。徐步相邀觅上方。遥指精蓝似朝旭。漫同学士话无生。无奈更阑寒更促。

  又

  我诗无奇特。一味老实头。下得一箩种。秋成三担收。客来分煮粥。米少熟熬油。清澹虽云苦。人前省告求。

  又

  我诗无造作。素性懒穿凿。有漏即笊篱。大乘是井索。吉凶可判然。何用求龟灼。问我西来意。檑槌研木杓。

  又

  熏风度竹林。戛戛吹我襟。闲坐无所事。静听流水音。踑踞不循礼。放荡空人心。异鸟莫能辩。来我头上吟。

  又

  门前一溪水。屋后一林竹。三茎四茎斜。七茎八茎曲。白日无空闲。清风常自足。老僧俗气多。粪火煨萝卜。

  访古云门

  寻幽陟云际。深处万峰连。吊古兴长叹。吟诗借旧联。烟炊香米饭。石泻响山泉。嬴得云游鹤。赤松时往还。

  其二

  乘兴访古寺。夤流忆旧游。花香迷去路。鸟语劝归休。溪浅时间钓。林深分外幽。浑忘来处乐。祇意守林丘。

  和陶石篑游云门

  若耶溪源似天堕。片片鳞纹孰为剉。溪上翁眼空四海。穷年适足钓矶坐。水心滟滪何坚刚。一任古今风雨磨。西子漫夸倾国姿。从来嬴得虚名大。

  和徐霍桐

  闲伴二三子。时同造物游。云过山锦绣。松引径清幽。碑古停残照。筇声渡碧流。当年全盛日。应不让瀛洲。

  仲春写怀

  戛戛竹有声。熏风涤我襟。罢书北窗下。闲步南山岑。问彼名利客。谁思泉石心。仙禽解随后。听我逍遥吟。

  又

  淋淋三月雨。飕飕东北风。落梅堆满地。冻木长新容。最苦畬田父。开怀思蛰龙。老侬何所似。衲被暖烘烘。

  又

  云门六座寺。几个无事僧。拽杖勤登眺。狂心懒诵经。前村梅吐萼。北岭鹿群行。拍手供长啸。?然天地轻。

  咏大参朱云峥居士玉照楼

  越王城伴山水佳。大夫求静厌喧哗。买园构室远朝市。采药寻薇却骄奢。三径种菊复种柳。一泓凿石栽莲花。东皋西峙分突屼。苍松茂竹两相夸。竹声奏瑟下秦女。松韵鸣琴拟伯牙。路僻不堪受车马。溪深亦颇通轻艖。耶溪绕砌傍楼出。古迹人传谢敷家。山水岂减晋时美。文章独显明世华。不惭东坡赋赤壁。尝惜太守咏琅玡。琅瑘若耶一山水。清浊高低不相似。秦望嵯峨鉴水清。白泉涓涓流石蕊。溪岚多半香炉烟。歌声应是采莲女。莲女妖娆无比并。纤手摘菱弄清泚。澄潭皓月两相涵。丽珠走入晶盘里。鱼龙不知水为命。误随老侬踏山径。山径迂回转若邪。逶迤偶到长者家。朱门白壁天地别。云是朱君开别业。架上诗书几千卷。楼上青山有万叠。修竹阴阴围百亩。群峰磊磊座之右。主人好侠不倦客。金杯满斟对饮酒。不学池饮树饮与席饮。只要吟诗一首酒一斗。酩酊不觉月吐辉。笑寻归路始分手。

  过范雨亭别馆

  携筇信步出东郭。正当日午度樵风。范君别业在何处。人指㑼仢清溪东。芙蓉灿灿两岸映。篱槿丛丛覆幽径。金菊正肥长霜葩。芰荷消瘦老秋茎。转入池亭兴展赊。洞天深处野人家。四山排闼非装点。万嶂千岩若正邪。迤?次第登高楼。凭空一眺豁胸眸。野田千片飞白鹭。耶溪数道绕清流。至人能觅佳山水。卧龙金谷岂相似。一一皆堪入画图。村庄处处清烟起。金风阵阵响林麓。尽是苍松与茂竹。下彼卫乐赛天韶。大者呜呜小??。主人好饮懒用杯。酒缸对酌醉如泥。狼藉杯盘三灶烹。石床斜卧如箕踞。夕阳西去寻归路。两手扶筇懒抬步。路人笑我何猖狂。我笑路人你不悟。

  登香罏峰

  短筇独上香罏峰。逍遥不与人世同。壮哉天地一芥子。廓落孤身等太空。逸翮如飞上霄汉。颠狂误谓游崆峒。倦行趺坐就磐石。玉树奇花多玲珑。石崖万丈不见底。苍藓磷磷清风起。小禽羊角入云端。老侬衣薄寒毛竖。烟岚忽尔满山谷。四面平铺拟裀褥。仰看红日丽天心。人说雷雨过山腹。浓云乍散续还断。翠霭欲流芳草绿。瀑布飞飞帘幕珠。山禽滑滑啼林麓。鹿麋知我忘机者。驯绕左右伴幽独。伴幽独。吚吚如诉还如哭。中心要见出世因。可惜时人不知福。

  月夜即事

  明月白如昼。偏爽幽人怀。朗然一吟赏。整裓几徘徊。溪声清且寂。松影合还开。列坐青山伴。当空瀑布来。石桥拳枕睡。游梦入天台。时逢二三叟。形古貌恢伟。谈玄洞肺腑。开我积生迷。携手道宿契。徐往不思回。持筇渡石涧。点破溪中苔。直上绝峰顶。顶上有琼台。名花与茂竹。玉树珊瑚柴。珍宝砌楼阁。瑶池珠翠培。仙桃大如斗。神枣尺一枚。异味世无识。琼浆琥珀杯。高歌复长啸。其乐真奇哉。欲别不忍去。又被鸟声催。醒来在桥上。再四自疑猜。不意此是梦。依依空抱腮。寻思不可再。遐想何崔嵬。人事亦如此。得丧胡欣哀。

  题石女峰

  壁立无情似有情。不嫌风雨妒红裙。从来无限风流趣。岂肯轻身托与人。

  老僧崖

  补衲崖前立。繇来不计年。任从沧海变。终不为君传。

  闻吹桐

  昨为寻梅出。今来探白蓂。草生铺绿砌。花发满空庭。应律灰犹在。吹桐声已听。春情何太薄。不肯片时停。

  山居杂咏

  山居无长物。清风四时有。绳床和衲睡。不让华山叟。

  又

  我诗有便宜。终不费心机。信口道长短。适意无是非。如来释迦老。孔子是仲尼。问我如何者。回他啰啰哩。

  又

  扪虱茅檐下。昏昏不举头。披衣仍曝日。白眼看王侯。

  又

  山居有何趣。幽独胜尘寰。麋鹿常为伴。龙蛇辨不难。举槌呈觌面。摇拂过千山。问我西来意。酬他只指弹。

  又

  春到梅知早。因开隔岁花。暗香和月白。清影弄窗纱。枯干琼枝发。骚人国色夸。此心无外慕。素质厌繁华。

  又

  东邻谁喧哗。云是王大宅。昨夜生个儿。邀朋广设席。家私数百万。靠托有所得。初观似恩主。细看还是贼。

  又

  闻有乌先生。状元十七八。翰林排位次。门第书科甲。四十登三公。阎王已发帖。穷通在眼中。富贵如电烁。

  又

  西邻动哭声。谓是母哭儿。儿方念三四。母已六十余。徒以儿可惜。安识自己痴。少年既已逝。老大欲何为。

  又

  丈夫志气欲冲虚。才有施为便不如。祇有山田堪屈节。不妨腰膝软如泥。

  又

  山居何所有。贫病老俱全。白发嫌频剃。缁衣恨易穿。锅炊无米粥。竹笕自来泉。抱病未为苦。清闲即是仙。

  又

  老侬一味懒。去住总无心。着袜不知倒。披衣失整襟。闲来陟峰顶。足倦坐松阴。世事浑如梦。凭高望远岑。

  又

  题诗寄寥寂。乘兴步前廊。明月如有意。筛金落草堂。

  又

  欲入云门路。沿溪一径通。休教傍顾问。指点乱峰中。

  又

  芟草街除下。闲吟几句诗。看心当动处。着意在忙时。惜菊勤浇水。梳花摘故枝。子规声太切。连叫我何如。

  又

  去古何其远。山僧事送迎。清贫犹有辱。浊富且无惊。佛祖尊王位。公卿重世名。先生五斗粟。下我水云情。

  又

  开池不待月。畜水备浇蔬。抱瓮虽云拙。消闲不可无。天缘随分足。物欲自相疏。不意夜来月。如同信使符。

  又

  我诗无巧句。摸写实功夫。钁得一段地。种成两样蔬。不栽[葸-十+夕]与韭。多半是葫芦。拟学赵州老。谭禅只说无。

  又

  猪羊当用食。不食无冤俦。咂骨察其味。潜心观所繇。昔时食我肉。今世以身酬。两足不肯避。四足欲何修。

  又

  自身如泡幻。常怀千载忧。妄心不能足。日夜思经求。起屋七八透。买田千万丘。神枯心思尽。病作卧床头。儿女满堂屋。谁为展怜眸。分分皆力置。件件安可休。虽死不能舍。愿作护家狗。趋富拒贫贱。波波顾前后。一朝筋力竭。厌我已老朽。将我烹之食。辜恩世无有。隔生不复认。对面如千秋。父子情义绝。徒增儿女仇。

  又

  金风乍作征人悲。野老朝阳补破衣。剪得浮霞修直裰。袈裟又半逐云飞。

  又

  檐前卒卒堕黄叶。窗里贫僧愁更切。寒暑催迁不暂停。未明大事空叨呾。

  又

  水面优游意兴多。何方渔曲畅婆娑。移舟棹打天边月。品笛声沉水底歌。失宿江雏空露胫。逃钩烧尾背浮波。形容万一无能补。难把余情仔细哦。

  又

  闻道春郊多秀色。山翁拽杖印苍苔。住观绕岸杨初绿。忽见平江鸟夜来风卷涛头珠散雪。山浮水面碧庄台。龙鱼跳跃烟波外。风雨相从笑满腮。

  又

  野老山中但学孩。柴门终日未尝开。地罏火尽重增炭。瓦权粮疏间杂䅘。鼾卧梦魂常自在。忘缘名利已成灰。破衣懒向朝阳补。每把浮云漫剪裁。

  幽燕怀山中

  山中多乐事。迥然异城郭。长年少闲事。白日多寂寞。所乐无他伎。所贵无拘束。散步时独吟。纵旷绝棱角。为客乐不少。何意生烦恼。受用胜常时。未似山中好。不见寒山子。愿言寒山老。永无尘累牵。自谓可长保。果熟猿摘多。山深客过少。水清茶有味。叶堕风自扫。携手招拾得。共返来时道。

  偶述

  独住孤庵野水边。颓侬烂倒一枯禅。身贫无衲为寒计。赤体难遮却自然。

  泛舟

  独向沧溟泛小舟。飘飖颠舞类狂鸥。道人活计随时度。那得尘寰万斛愁。

  数声渔笛蓼花洲。扑面波澜不自繇。唯我乍同苹草白。耽寻佳句滞中流。

  渔家乐

  家计一生非别有。孤身随处甚逍遥。江鱼村酒无余味。酣醉横眠待日高。

  绿杨荫下揽孤舟。拳枕鼾眠万虑休。醉醒移桡随分去。更无名利惑心头。

  柳绿桃红映碧波。清闲无事且高歌。光阴有限休虚度。慢酌宽怀学护鹅。

  夜宿芦汀昼出湘。人间浮利懒思量。直钩不钓贪生者。负命希求度渴肠。

  虚利浮名久已休。御寒不已盖羊裘。时人不识渔家乐。却谓呈身炫汉侯。

  龙山

  偶然无事步高峰。极目云山千万重。隐隐村歌深树里。漂漂渔泊浣波中。苔庄怪石龙形古。露滴苍松鹤发浓。为笑皤翁活计少。穷崖独坐究心宗。

  怀白公故墓

  夕阳西下水茫然。流落江湖不记年。旅雁年来垂吊泪。游人时至问先贤。断碑有字应难识。荒草无端到处延。不是圣朝留宠锡。几无寒食楮飘钱。

  村暮

  牧童吹角过前溪。已觉残阳坠陇西。野雾横郊笼树色。哀猿寻穴绕山啼。沧浪渔曲沈波底。霄汉游禽归路迷。我向村墟闲步里。却将天气晚来题。

  题庐山池寺四仙亭

  撒手悬崖上。峥嵘似接天。迥然名利外。不与世相连。

  题虎溪桥

  昔年曾慕虎溪桥。千里驱驰不惮劳。莫谓静修能却死。也输溪水到今朝。

  辞

  拟归去来辞

  归去来兮。未知旷劫之何依。恨无始之不悟。失善友之提携。认色身为自己。执幻世为安居。虚生浪死。枉受轮回。纵贪嗔而造业。逐名利而空驰。苟悟荣华之不实兮。弃朝堂而早归。未谙身世之非真兮。犹系缚于子妻。纵逍遥以自适。乐田园兮娱嬉。岂其无常之卒至。岁月之相催。?纷纷兮霜雪堆。身渐渐兮容颜颓。不觉五阴之前逝。岂识四大之分离。业识纷纷兮不可得而主持。泉路茫茫兮知何处可依栖。家财纵有兮焉带。儿女虽孝兮何知。业随身而自受。魂独逝以孤凄。胡为乎而不预觉。急发心而归依。悟真如之不变。何身世之可羁。识妄心之不有。了梦境之原虚达法界平等兮。岂圣凡之可间。观真性无生兮宁自他之有殊。不去不来兮涅槃即是生死。不垢不净兮烦恼胡非菩提。如是乎若菱花之泻影。归去来犹日月之东西。吾何知焉。惟知是而无疑。

  歌

  良知歌

  良知非是有知知。良知亦非无知知。知得有无知斯在。直向有无中荐取。若谓有知见不圆。执着无知又一偏。有无叠成六十二。欲了除是悟言前。悟言前。透心法。日用了了惺惺着。待客迎宾出现成。何须百计求方略。入斯门。得自在。神通应现周沙界。纵横妙用总无方。答话不须拣内外。饥便餐。睡便卧。行住坐卧祇这个。柳绿花红三月天。世界拈来如许大。有等道人强作主。只管人前弄死语。颠拈倒用总不知。徒把良知作规矩。有等道人恣强辩。何曾梦见娘生面。出语茫然混正邪。徒事规模执方便。不知性。迷自心。无始劫来认识神。若教火内翻身后。未审那个是天真解天真。识通变。入门便讨公文验。虚悬宝鉴定龙蛇。慧剑高提光焰焰。不用思不用算。鸢飞鱼跃道一贯。良知良知若个知。知得良知金不换。

  溺女歌(王云莱请)

  人间溺女自有因。非谓性僻残亲生。张家有女貌如神。自幼护惜如珠珍。长大嫁与李家去。金箱连步珠装身。闷闷只嫌嫁资少。兄弟相看犹生嗔。归来日夜惟啼哭。父母不安倍珠玉。余财使尽又无多。卖田卖地兼卖仆。只要女心生欢喜。卖仆又恐女不足。嫁得女家如石崇。不识自己已卖屋。满得女意自身空。家中大小吸清风。大怨小怨无日了。拟向女家养身老。冷眼相看冷面打。茶饭三餐不甚饱。思量往日错用心。还是儿子是真亲。天下无有不是父。儿子虽嗔不甚怒。溺女还是溺女招。天神宜鉴溺女过。前人堕阱后人防。致使溺女无控诉。

  补孝歌(有序)

  余曾祖千。身长九尺。父为虎擒。邻人报知。惊往救父。打虎三拳。虎怒。爪伤祖面去。时陶君世芳闻于府县几旌表有邻人王姓者为府吏。索银于祖。祖曰。有银买孝子。不若买田遗子孙。繇是吏隐匿不行。陶君有孝子歌邻人遍诵。年久稿遗不可得。予因作补孝歌以志其事。

  圣世天下平。人物忘彼此。白昼虎临村。咆哮喧天地。虎无伤人心。人起逐虎意。人惊虎亦慌。吾祖不知避。子闻父危难。竭诚忘生死。见父不见虎。顾亲不顾己。猛力石虎拳。怒爪伤身体。逐虎出墙外。负亲归家里。祇知父可救。不识唇露齿。服药未有方。殷勤拜天地。心诚佛亦灵。此际有神明。天赐父子全。共享有余龄。时有陶长者。具闻乞旌表。司府曾申文。吏弊不消缴。长者歌遍传。年久无寻讨。我生何其晚。竟不得真稿。因作补孝歌。后代因我识。若有知我心。续之不可失。

  旅泊歌(赠沉定凡号旅泊居士)

  君不见身心如幻复如电。蜉蝣天地若寄居。旅泊人间无拘恋。明识娑婆不我家。安身自有空王殿。空王殿。拈来一一有方便。纵横逆顺任施为。见闻知觉本成现。兀兀腾腾总自然。好恶是非都不辨。天真自是绝安排。略着思惟不可见。承愿力。受付嘱。示身此界混愚俗。有财布施不忧贫。无事牵心便是福。富贵处之如浮云。妻拏争碍空王腹。直将烦恼当菩提。谁羡无生极乐国。行便吟。倦便坐。醉饱齁齁只贪卧。懒将名利挂胸襟。梦中犹想陈抟做。脱巾露顶绝嫌疑。跣足髼头无礼数。或时白眼空四海。或时摩腹夸高大。拄杖横挑日月肩。眉毛牢把虚空锁。乾坤撮来芥子安。倒用颠拈无不可。嗟世人。识不破。横搏四大成自堕。梦眼睁开仔细看。父母未生谁是我。若教火内再翻身。试问其间是甚么。我将天地比此身。去来长短无定真。或时一梦更三世。或时七日已千春。似有似无似恍惚。谁生谁死谁升沉。优游三界如旅泊。世间若个是知音

  会稽云门湛然澄禅师语录卷之八(终)

No. 1444-B 会稽云门湛然澄禅师塔铭

  曹洞二十六世传至慈舟。舟得一人曰澄公。是为湛然和尚。师生有异徴。长而大目哆唇。直肠信口。颖悟无碍。志求无上。初投玉峰。即儆励昼夕。期参悟大事。复见隐峰。峰示行住坐卧。但参念佛的是谁。三日夜有省。而师自念弥勤。一切处精苦疑嘿。时年二十矣及往妙峰剃染。咨决心要。胁不就席者三年。而难行苦行。实于此时行之。乙酉。偶闻僧论傅大士法身偈。便能记持经书。始解一切义理。然或数日不粒。而坐参不倦。自誓必得乃已。因阅雪窦与僧论柏树子话。有行者颂曰。一免横身当古路。苍鹰才见便生擒。后来猎犬无灵性。空向枯桩旧处寻。师便能对机着语及忆乾峰举一不得举二话乃大发明。从此于一切公案了了。出语纵横。不存轨则。而犹自谓所诣未极。又三年庚寅。夜坐凝寂忽若虚空震绝须臾而苏。师时年已三十矣。性根洞朗。言语契机。拈经示人。源派洋溢。于诸佛事。不思而应。世共推之。以为大辩才焉。慈舟说法于止风涂师至。舟曰。止风涂向青山近。越王城伴沧海遥时如何。师曰。月穿潭底破。波斯不展眉。舟又问洞上宗旨。师呈偈曰。五位君臣切要知。个中何必待思惟。石女惯弄无针线。木偶能提化外机。井底红尘腾霭霭。山头白浪滚飞飞。诞生本是无功用。不觉天然得帝基。舟曰。语句绵密。不落终始。真当家种草也。遂付法偈曰。曹源一滴水。佛祖相分付。吾今授受时。大地为甘露。咄。五乳峰头无镞箭。射得南方半个儿。师之授受若此。师尝叹末世佛法。大乘旨趣无闻。著书若干篇。曰宗门或问。曰慨古录。复着楞严臆说。法华意语。金刚三昧经注。涅槃会疏。思益梵天所问经解。语录八卷。盛行于世。山东德王刺血写书。请师至府问道受戒。赞叹敬服。初时师诣云栖莲池授具。池举高峰海底泥牛话。师傍推出一僧云。大众证明。池颔之。其机用电捷若此。壬寅至都中。随达观应劫。禅林有严色。师以平易简亮。倾重一时。嵊县汝登周公。初请师就剡溪明心寺说法。翰林辉黄公。用先吴公。鲁唯张公。诸达官皆执弟子礼。请问法意。翰林望龄陶公。舜鼎王公。?龄陶公承[噗-口+火]祁公。承事尤加敬切。时月川澄。达观可。憨山清。闻谷印。诸知识皆修敬让。诸宰官请师。重修阿育王殿。市木闽还。航海遇寇。闻师名。寻即忏罪。且授号矢护送。请筑江塘。而相力音声。悉称佛号。夷夏感悦。皆笃信禅宗云。时人共为之语云。师现肉身渡生。方便善巧。应物时宜。随机映彻。无上摩尼。全体直示。解与行符。名闻盖不虚也。师名圆澄。嘉靖辛酉生会稽。姓夏氏。年六十有六。僧腊四十有三。天启丙寅。腊月初四日。化于绍兴府之天华寺。门人及远近来者。哭师甚哀。山林震动。奉全身葬于显圣寺南。钵盂山之阴而塔焉。后十年。崇祯丙子春正月。居士丁元公持师行状。见懿典求铭。刻之山中。懿典拜而言曰。

  圣朝尊尚佛法至矣。而禅学之弊。今且以合头棒喝为佛事。而视理义文。节为不足为。以支离偏见。为无上悟门。而视三藏大典。为粗浅言句。以杜撰无理语录。为向上真诠。而视天下古今。为可欺诳。以私通贿赂。为师资道合。而等授受于贩渔。以夤缘达官为门庭。而列宝座于权位。唯师嗣佛正传。末法标榜。大振洞宗。纲维后学。其卓绝不群。遇人本色。实德实行。化理嘉猷。东南一人而已。铭曰。

  明星在宫  山中大雄  有口无舌  三际真空
  嵩岩雪月  震塞倏忽  惟兹宗乘  香云地窣
  大哉慈舟  广运海秋  龙抟金鸟  截䌫泥牛
  湛然清天  旃檀布烟  绝学无学  驭航即安
  波风浩浩  注溢匪造  深壑委冥  毒鼓震焯
  惟月之明  枯木华芳  亦如炼师  金成火忘
  弘愿所现  大觉如起  肉身利行  慈云若水
  若水在天  是为泽美  和风帝前  永师峙年

  赐进士第通议大夫协理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前翰林院侍读学士掌南京翰林院事右春坊谕德中允赞善兼本院侍讲修简讨直
起居注纂辑章奏管理文官
诰敕
正史纂修官陈懿典薰沐顿首拜撰

No. 1444-C 会稽云门湛然澄禅师塔铭

  师名圆澄。字湛然。别号散木道人。会稽东关夏氏子。祖千。打虎救父。邑中推为孝子。师生而颖悟。具辩才。触事解了。性不羁。虽人所苦难贱简事。率躬亲无所讳惮。父时产落。徙居蒋家山为邮卒自活。老且病。师年才十一二。即代其役。持檄往来数十里间。不避风雨寒暑。夜穿虎豹之群。亦不慑也。亲没。乃求度世。往卧僧寮中。有鬼撼其床干。累嘱之不肯去。师曰。山鬼伎俩止此矣。遂鼾睡达旦。去依玉峰。师始习文义。次依隐峰师。时祖庭荒寂越中衲子。初未有问祖师西来意云何者。峰稍通其旨。见师应对敏捷。乃曰。是儿似可参禅。师忽闻参禅字。如逃虚人聆亲旧謦款其侧。身心踊跃。不能自己。每欲置问。而苦无下口。恍惚经七日。猛入室叩请。峰曰。但看取念佛是谁。师于是刻刻提持。?食俱废。经三日。方礼经次。顿觉有省。趋似峰。峰曰。似则似。是则未是。师㦬懡而退。一似有物碍膺。茹吐不得者。行坐惝恍。众谓其痴。如是者三年。万历甲申时。年二十四。乃诣天荒山。投妙峰师。峰为祝发。圆僧相。时冬月寒甚。体无复裈。而通昔参叩。未尝就枕。明年采茶于叶家山。闻僧诵傅大士法身偈。于是碍膺之物。为之脱然。然能茹之不能吐也。入郡城分卫。受戒于云栖还。以高峰海底泥牛话。叩南宗师。宗越所推。为宗门老宿也。举未竟。宗厉声一喝。师点头而已。掩关于天妃宫三年。阅雪窦与僧论柏树子因缘。自是始解下语。又掩关宝林寺三年。忆与锦堂师。论乾峰举一不得举二话。始豁然。无复疑滞。乃颂曰。举一举二别端倪。个里曾无是与非。雪曲调高人会少。独许韶阳和得齐。二老何曾动舌。诸方浪自攒眉。拟意鹞过新罗。刻舟求剑原迷。又颂云门十五日话。自是出语。皆能脱去窠臼。不存轨则矣。住止风庵。与南宗晨夕究竟。时慈舟师自少林来。为南宗同门友。因请憩锡。师以所悟求证。兼闻洞下宗旨。呈偈相印可。遂定师资之礼焉。至京师。与达观。月川。诸大老。分道扬镳。未尝少让。诸师亦敛衽称叹。生平不为律缚。脱略轨仪。从前所为。一不覆藏。肠直如弦。舌快如矢。遇人无贵贱新故。皆以本色语相钳锤。杂以谐调。未尝有所拣择。诸方颇有少丛林之讥。然识者自贵尚之。不以率故贬其道价也。中年以来。耳根几断。而应机迅捷。受命如响。所交缙绅。皆当代名士。而与余兄弟特善。所以获管窥兹事。得师力为多。得法后踞讲席者。凡四十余。开堂说法凡六。其嗣法者六人。为明怀。明盂。明方。明澓。明有。明雪。皆能举扬宗乘。为后来眼目。所著有宗门或问。慨古录。若干卷。思益简注。楞严臆说。法华意语。若干卷。会涅槃疏。金刚三昧注。若干卷。及门人所记法语。若干卷。皆行于世。晚年颇崇有为。见人即劝行施。曰吾将究竟檀波罗蜜。具足功德法财。然后已。余见每调之。师厉声曰。子一毛尚不肯落。乃欲开大口瞒人天耶。余笑曰。昔黄龙设三关。不若吾师一关之难度也。所修大刹凡五。治石塘。自西陵至㠙曹。二坝为里。凡一百六十。建亭桥凡几。凡可利济有情。无不从事。末复欲修鄮山阿育王寺。资已具。属顺世乃已。弟子明敬始克成之。师于嘉靖辛酉八月五日。生于东关。儿时常游戏天华寺之废址。时其地已归势人。师每发愿恢复。既得法已。游行于四方。未暇及也。余兄女。女章氏者。早嫠。捐资赎以为寺。寺成以奉师。天启丙寅秋。讲法华于华严寺。十二月四日期毕。至天华为众小参。因示微疾。遂逝。岂昔人所称叶落归根者耶。享年六十有六。僧腊四十三。门人迎遗蜕塔于显圣寺南山。师手所定也。其弟子明怀谱师遗事。请铭于?龄。会?龄方宦游岭南。久未属草。洎归而怀亦顺世。适明方继主天华。法席。明雪分化弁山。复以塔铭为请。因以平昔所闻。考诸年谱。叙而铭之。铭曰。

  森罗万象  一法所印  孰佩其符  以扬正令
  大末缘火  蟭螟巢空  往宁有至  来亦无从
  曹源一滴  巨浪滔天  即心即佛  语直而圆
  穷其变相  千七百则  如开武库  满贮矛戟
  试拈寸刃  便可杀人  束而不御  徒手逡巡
  堂堂澄师  隆顶秀目  周云四垂  讵阶尺木
  曹溪耶溪  异流同源  寄迹洞下  非有专门
  䟦难陀龙  无耳而听  师之圆通  于是乎证
  玉笥嶪嶪  花宫四敷  逶夷南冈  吉祥所储
  慧日既匿  灵炬俄陨  庸庸攸灼  绪弗其烬
  后千万年  不替引之

  崇祯癸酉岁佛成道日柴桑居士陶?龄谨识

No. 1444-D 会稽云门湛然澄禅师行状

  师名圆澄。字湛然。别号散木道人。会稽夏氏子也。父名世瑞。号镜轩。母顾氏。宋英公竦之裔。南渡有安奇驸马者。所自祖也。母梦僧而娠。十有四月生。七日啼不止。有僧过之嘱云。自誓不昧。止宿于此。啼作么。遂不复啼。长而大目昂鼻。哆唇露齿。直肠信口。年十七丧父。十九丧母。窭甚充邮卒。因错投公牒。被摄惧辱自投于江。漂流数里。渔者救行。泽中遇一僧。目之云。是能出家。有大用。师即求度出世。往卧僧寮中。有多鬼撼其床?。屡嘱之。不肯去。师谓山鬼伎俩止此。竟鼾睡旦去投玉峰师。充圊头。始习文义。一日入方丈求授经。玉叱曰。丁字不识。不作苦行。求甚么经。师曰。尚求参悟大事。何况区区文字。玉异之。付法华经曰。此诸佛骨髓。珍重熟读。自有得。随访隐峰师。隐器之对众云。此子可参禅。师遂求示。隐曰。行住坐卧。但参念佛的是谁。三日夜有省。知法不假他求。趋似隐。隐曰。似则也似。是则未是。且一切处疑嘿着。时年二十矣。壬午。往天荒山。妙峰和尚处剃染。恳求要诀。峰唯指念佛。冬无复裈。而通宵参究。未尝就枕。三年充圊头。行难行苦行。乙酉。叶家山闻二僧论傅大士法身偈。便能记持经书。解一切道理。往北塔寺不纳。逊居荒庙中。五日不粒。坐参不倦。诣云栖。求莲池大师授具。还访南宗师。入门便问曰。海底泥牛衔月走。是甚么意。宗一喝。师不能答。遂愤然曰。不悟不休。即于天妃宫。掩关三年。不发一语。偶阅语录。至雪窦与僧论柏树子话。有行者颂曰。一免横身当古路。苍鹰才见便生擒。后来猎犬无灵性。空向枯桩旧处寻。师便能转机着语。又因灯灭。隔窗取火有省。随颂一首。令呈南。南曰。我道他是个人。犹作如是去就耶。师闻复令请益。南曰。不思善。不思恶。正恁么参。师于此渐入。一日忆乾峰和尚举一不得举二话。遂豁然无疑。颂曰。举一举二别端倪。个里元无是与非。雪曲调高人会少。独许韶阳和得齐。二老何曾动舌。诸方浪自攒眉。拟议鹞过新罗。刻舟求剑元迷。又颂云门十五日话曰。日日犯土黄。日日是好日。铁蒺藜兮无孔笛。分付禅和莫近前。拟议须教性命失。从此于海底泥牛话。及诸誵讹公案。一切了了。出语皆脱窠臼。不存轨则矣。启关参锦堂和尚。锦大赏曰。宗门寥落极矣。再振之者。非子而谁。时戊子岁也。又二年。一夜静坐凝寂。忽若虚空霹雳。声震大地。须臾而苏。遍体汗释。如脱重担。此庚寅七月二十一日也。时师年已三十矣。性根洞朗。言语契机。于诸佛事。不思议应。于诸经旨。玄会彻微。诣云栖莲池大师。一日举高峰海底泥牛话。师推出傍僧曰。大众证明。大师颔之。又火浴僧回。大师问。亡僧迁化后。向甚么处去。众着语皆不契。师出云。谢和尚挂念。大师休去。既还越。日乞食。暮宿塔山金刚神脚下。时大学士金庭朱公。太史石篑陶公。太学?元张公。同游应天塔下宝林寺。至天王殿。闻鼾齁声。使觉之。问曰何人。师曰。无事僧也。诸公与酬问数语。相谓曰。语淡而味永。高人也。揖师问依止何所。师曰。饥则化饭吃。倦则此地打眠耳。诸公共葺静室以居。师一日静坐。忽如冷水泼身。诗偈如泉涌。自念曰。此聪明境耳。时己丑春也。自此囊锥渐露。贤士大夫争重之。万历十九年辛卯。慈舟和尚谒普陀回。至绍兴憩大善寺。幻休和尚子。洞宗嫡嗣也。黄两高居士。请于止风涂说法。师趋座呈所见求证。舟问曰。止风涂向青山近。越王城畔沧海遥时如何。师曰。月穿潭底破。波斯不转眉。舟又问洞上宗旨。师呈偈曰。五位君臣切要知。个中何必待思惟。石女惯弄无针线。木偶能提化外机。井底红尘腾霭霭。山头白浪滚飞飞。诞生本是无功用。不觉天然得帝基。舟曰。语句绵密。不落终始。真当家种草也。遂召入室印证。复曰。汝后鼓两片唇皮。截断天下人舌头有分在。即付法偈曰。曹源一滴水。佛祖相分付。吾今授受时。大地为甘露。咄。五乳峰前无镞箭。射得南方半个儿。师始匡徒说法。称人天师也。师生而颖悟。具大辩才。触事了了。性不羁滞。虽人所苦难贱简事。率躬亲无所讳惮。生平所为。一不覆藏。遇人无贵贱亲故。皆以本色语相钳锤。中年以来。病患耳根几断。而应机迅捷。受命如响。壬寅入京。值达观大师应劫。禅林有严色。师以平易简亮。推重一时。黄袁陶诸公卿。皆及门请教。冠盖倾都市。而师绝不以为意。一日达观大师同月川法师。陶石篑黄慎轩两太史。左心源曾仲水米友石诸公。嘉熙寺玩月次。慎轩卧问。马祖玩月因缘。师曰。汝卧我立。不得为汝说法。慎轩亟起谢过。月师云。内翰错过了也。达师云。我下语不及此公。又僧鹤林参达观大师。大师曰。你信得及么。林曰。信得及。大师云。既信得及。可将法华经抛在尿桶内得么。林如所言。诸方疑骇。后师特往问林。林云。实有此事。师曰。你当时见何道理。便恁么来。林曰。我忽忆善财参胜热婆罗门因缘。便乃如此。师云。如今还有疑否。林曰。此是地狱之因。岂得无疑。师曰。我今问你。你须实答。汝信得及否。林曰。信得及。师曰。汝真信得及否。林曰。真信得及。师曰。真信得及。割取头来。林不知所措。师便喝。寻还越。请开法者日益盛。己未山东德王。刺血写书。请师至府。殷勤修敬问道受戒。师至杭州。闻谷师慧闻师等数员知识法师。及诸缙绅护法。各命侍者。持柬迎师。慧闻法师柬内云。今日大众要与和尚作家相见。和尚若来。已堕情识。和尚不来。犹缺慈悲。师阅毕。即将众柬一齐扯碎。正色厉声云。这些客作汉。敢于老僧处纳败阙耶。师至即升堂正立。慧云。和尚莫要般门弄斧。师与一掌云。速道速道。慧无语。师曰。死汉。闻谷师遂率众作礼。丙寅腊月。于显圣寺。呼大众前作付嘱语。初四日至天华寺上堂。明智出众礼师。白往九华。师曰。汝去。老僧即今起程。语毕。复为众语。至夜分丑时。右胁示寂。门人迎全身。至显圣寺。龛三年。丁卯。塔于寺南钵盂山之阴。师生于嘉靖辛酉岁八月五日寅时。住世六十有六。腊四十有三。上堂开法会六。初寿兴寺。次云门广孝寺。次径山观音殿。即古千僧阁。次嘉兴东塔寺。次云门显圣寺。次绍兴天华寺。讲演经论会四十余。初周海门居士请于剡溪明心寺。次显圣寺。次张太学宅中。次山阴寿圣寺。次梅墅弥陀庵。次上虞百官阳草偃。次下心坝。次宝林寺。次秀水石佛寺。次海盐天宁寺。次嘉兴东塔寺。次显圣寺。次萧山关王庙。次显圣寺。次绍兴大善寺。次显圣寺。次显圣寺。次南京圆觉禅院。次延寿寺。次昆山一宿庵。次绍兴天华寺。次湖州道场山。次绍兴华严寺等处。师颂五位偏正曰。正中偏。哑子吃苦向谁言。开口已招人贬笑。祇应肚里哭苍天。偏中正。物物头头行正令。信手拈来用得亲。拟欲求玄俱是病。正中来。云何石女也怀胎。天明生个白头子。九月杨花遍地开。偏中至。狭路相逢不须避。线去针来本自然。目击道存两会意。兼中到。动静不分真个妙。着衣吃饭本寻常。却似大虫裹纸帽。又三玄三要颂曰。老侬不识字。错读己已巳。去问大大人。答我渠似你。师尝叹末世佛法。大乘旨趣无闻。着楞严臆说。法华意语。金刚三昧经注。涅槃会疏。思益梵天所问经解。陶太史请注。又宗门或问。慨古录等。语录八卷。行世。付法弟子。指南明彻。麦浪明怀。石雨明方。三宜明盂。尔密明澓。昙茂李黄叶。具足明有。瑞白明雪。无学能幻。居士雁田柳浈。参学如天倪明闻。香幢明海。柱石明梁等。其余印心者。林下水边。继起未艾。洞上逆流。汪洋无既。复有久依法席。去而嗣临济。称雄彼宗者。亦皆受法乳恩知所报者也。师于一切利益之事。无不具行。若筑石塘。自西兴抵曹娥二百余里。若剡溪南下。至濠而势逼。流沙停涨。水势日西。啮会稽日受筑塘之苦。师白当事者令铲去沙洲。水乃渐伏。若修阿育王殿。市木闽还。航海遇?。闻师名即忏罪。且授号矢护送。若越城戒珠寺铁铸佛像。葺前殿。若径山造弥陀佛。若山阴修柯桥融光寺。并佛菩萨像。若修东关大石佛殿。若长庆寺造罗汉像。若钱塘江湄建茶亭。并渡船。若?口施食。水陆放救生命。又若为夏氏置飨祀田等。不可悉纪。不肖丁元公奉教有年。备闻行事。敢述斯录。冀名达手。铭笔传馨。谨状。

  No. 1444-附a 禅宗或问自序

  夫如来出世以大事为本怀。诸祖相传惟真心为究竟。良由曲高和寡。十地尚乃魂惊。旨直言深。上慢多生退屈。是以长者着敝垢之衣而语诸穷子。大士示眇目之相而同号作人。方便二十余年。始得心相体信。然则蒙授不退之记。犹迷直指之宗。所以揭示于百万众前。惟迦叶一人而已。千年之下教法始传我土。遐迩之间性相自相矛盾。岂意人根浅薄不能妙悟佳猷。多崇干慧一概堕于见坑。各擅化门多方执成邪谬葛藤窠。经络识心是非窟埋沉情解。于是达磨大师得得远来。开示上乘一心。扫除名相。呵斥邪修。奈何人未之信。九年冷坐。旁起妒心服毒六番。知音始遇。其犹刖足之卞璧。按剑之隋珠。尊贵无双致生难认。自后诸师极力弘扬此道。语录多所不闻。独永明大师撮宗镜百卷。罗三藏之灵文。明教和尚集辅教一篇。括百家之异说。莫不尽善尽美。曲委万途示诸指掌显然了解。惜乎文言浩博。浅昧难知。故予于对客之际。少款清谈辄呈管见。如将杯杓拟测天池。不意柳子朱子辈集以成帙。虽非攘羊之直。毋乃家丑自扬。诸方后学初机聊资鞭影。高明远识希冀指南。可谓同体佛心用垂来鉴。若也因指见月则满目具陈何妨文字。藉语知心则全体担当悟必有由。所以酒楼前洞明祖意。俚语可凭。肉案头妙契佛心。村言不废。实乃得之在己。见闻知觉尚且无名。失之由缘。邪正是非必须辨白。自惟出佛身血。忏悔无门。颇谅衬凳之勤不加深诮。

  明会稽云门显圣寺住持嗣祖沙门圆澄撰

  No. 1444-附 云门显圣寺散木禅师宗门或问

  会稽歇庵居士 陶望龄 校正

  参学门人 柳浈朱嘉谟 编

  乙未四月念日有客过访。纵谭乐甚。不觉话及宗门中事。

  客惊悸起问如获故物。谓师云。参禅为修行之要。何以诸方或云念佛为径超之旨。或云持咒为独脱之门。乃至看教诵经作福礼拜各分户庭。是非互立。请师决之。开后学之重昏。为法门之宝鉴。

  答曰。据佛化门一一无非正教。然则大小殊途。顿渐成异。不分而分。非异而异。子欲委悉。须审发心。为复因念佛发心耶。因持咒发心耶。乃至看教诵经发心耶。曰。吾发心者非持咒看教诵经发心。何以故。某在家初不知有此等法门修持。亦不因念佛发心。何则在俗亦已念佛。但不知生死。故我发心耳。曰。然如子所言生死者。古云心迷则生死始。心悟则轮回息。子为生死发心。当知参禅为修行之要。其余不待辨而释然矣。何则。念佛者念此心也。看教者辨此心也。持咒者护此心也。参禅者参此心也。虽则同证此心为本。良由余门渐而非顿。参禅顿而非渐。所以云。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又云。一念缘起无生。超彼三乘权学。是以诸方说渐说顿。少林得皮得髓。得失同异。自可分也。

  客曰。参禅之要。以何为入手之门。

  答曰。参禅无别奇特。但于生死之心真切用力。便是入手之门。何则。子所谓生死者。只如古人道。生从何来。死从何往。能无疑否。曰此无疑耳。曰何谓无疑。曰我见楞严经曰。晦昧为空。空晦暗中。结暗为色。色杂妄想。想相为身。是知生从不觉而生。又云。世界众生业果三种妄缘和合而生。缘散则灭。各循本因。受报好丑。生死死生。曾无有息。所以若人命终善恶境现。随业受生。是知死随报感而往。何疑之有也。予曰。子知生死而不知无生死也。不觉而生妄也。随业而往亦妄也。如此以为无疑者。何以圣贤出兴递相告报。断生死入涅槃。绝轮回证解脱。是岂欺我哉。曰何谓无生死耶。予曰。如经所云则妄色出于顽空。顽空出于晦昧。晦昧出于不觉。未审不觉出于何也。不觉因觉。岂有无因而有不觉者乎。子能知此则轮回息。迷此则生死始。究此为发心之本。悟此为入道之要。只此便是参禅下手之门。岂别有所谓参禅乎。非特学者以究心为本。诸佛出世亦以此为要。所以经云。诸佛世尊为一大事因缘故出现于世。故弘传序云。妙法莲华经者。诸佛降灵之本致也。是佛出世四十九年说法三百六十五会。其间大小偏圆隐显秘密莫有不指归一心。故曰惟此一事实。余二则非真。自佛初生便云。天上天下惟我独尊。已露这个消息了也。至乎睹星悟道乃云。奇哉。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良由妄想执着不能证得。便乃向鹿野苑中双垂二相。广转法轮。良由小机不堪。隐胜现劣。巧说三乘。虽得法华圆入佛乘。犹涉言诠。未为究竟。直至拈花示众。迦叶破颜。方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一相无相。付嘱大迦叶。展转相承。西天四七。唐土二三。以至天下老和尚以心印心。祖祖密付。其间或有往他国而求嗣。入深山而寻徒。或传衣而罹难。或航海而传宗。或断臂以求自心。或痛心而忧绝嗣。如是者十死九生。孜孜护持。岂非佛祖欲众生究心为本也。

  客曰。如来胡不直指明心入道。何以却说三学万行之门疑惑后学。佛心当不其然。

  答曰。佛本欲以一乘化众生无有余门。故曰若以小乘化乃至于一人。我则堕悭贪。此事为不可。良由小机不堪。三七思维。循诸方便。故曰我若赞佛乘。众生没在苦。破法不信故。坠于三恶道。我宁不说法。疾入于涅槃。寻念过去佛。所行方便力。亦应说三乘。作是思维时。十方佛皆现。梵音慰谕我。善哉释迦文。第一之导师。是知三乘是权。一乘是实。一乘岂非一心也。故楞伽曰。欲说真实者。彼心无真实。故如来虽则权说三乘。终归真实。故法华曰。是法于久后。要当说真实。真实离于文字。非究心亲证之指。其他孰能知之。

  客曰。究心为入道径旨。何以从上先德或看教明心。或诵经悟道。乃至念佛持咒广兴福缘种种行门各各解脱。彼则何也。

  予曰。此是如来神力方便之所建立。经不云乎。时诸佛世尊更以异方便助显第一义。但云助不云正。旨甚明矣。予非臆说。楞严云。圆根与不圆根。日劫相倍。若论渐则诸门无不圆通。若取顿须求直指。故经云。圣性无不通。逆顺皆方便。此方真教体。清净在音闻。盖音尘圆消离于生灭。可为悟心之门。是知诸皆方便。惟悟心为能得也。

  客曰。师引二十五圆通证成。则知余皆方便。不再疑也。柰何彼中以观音当机耳根为教体。师以迦叶亲承悟心为紧务。是二者势相矛盾。未审如何会入。

  答。彼中正陈方便。作教家之标的。此则直究自心。乃入道之弘规。观音虽述耳根圆通。其入由于闻思三慧。故云彼佛教我从闻思修入三摩地。迦叶虽款意根得道。传法实由示众拈花。故曰正法眼藏用付迦叶。然非观音毋以显顿渐之门。非迦叶毋以弘径直之旨。如是则观音示能入之宗。迦叶传所归之趣。是二者如动静之不能离也。子毋以是非自负。唐丧光阴。但崇参叩。入有因缘。如香岩击竹。灵云见桃。玄沙祝指。沩山拨火。是等于十八界悟道。莫不皆从参叩而得也。故云。有疑有悟。不疑不悟。儒云。用力之久。一旦豁然。当深信焉。以是而知。二十五圣所修之法皆方便。而迟速成其异矣。二十五圣所获之果皆自心。而浅深所以别也。然达磨之宗出于浅深迟速之外。故云教外别传。实为尊贵。非易闻耳。

  客曰。近来知识例云。欲明心地须当广博教乘。依教修行方离魔业。若不识教尽属盲修。师云究心不在看教。得不悖于理也。

  答曰。子不闻佛呵阿难云。人间称汝多闻第一。以此积劫多闻。不能免离摩登伽难。又汝虽历劫忆持十方如来秘密妙严。不如一日修无漏业。远离世间憎爱二苦。又云。将闻持佛佛。何不自闻闻。返闻闻自性。性成无上道。又古云。千劫学定不如一日学慧。千劫学慧不如一日学道。惟则老人曰。结责多闻劝修无漏。如是等语非一经一教所载。子胡不之信。却云必须识教修行。不尔则盲修无用。此真闾巷之谈耳。不然则六祖非得髓之徒。神秀为的传之嗣。今之识教者岂有过于德山。此老初云。一毛吞海。海性无亏。纤芥投锋。锋利不动。学与无学。惟我知焉。出家儿。千劫学佛细行。万劫学佛威仪。不得成佛。南方一类魔子敢言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我当搂其窠穴。绝其狐种。遂担钞疏出蜀。路逢婆子买点心。婆指担曰这个是甚么文字。曰青龙疏钞。婆曰讲何经。曰金刚经。婆曰。某有一问答。道得则施与点心。若道不得且请别买。曰但问。婆曰。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未审上座点那个心。德山杜口无言。便觉锋锐稍挫。婆指见龙潭。听法夜深。潭曰胡不放参去。德曰外面黑不可去。潭燃纸烛与之。德方接过手。潭与之吹灭。德山豁然大悟。便礼拜。潭曰子见恁么道理便什么。德曰自今不疑天下老和尚舌头也。次日堆疏钞于法堂。手执炬曰。穷诸玄辨。似一毫入于大虚。竭世枢机。如一滴投于巨壑。焚之。夫悟心可以焚疏。则修心不在识教。不待辨而明矣。

  客曰。从上禅德说法如雷奔电扫。对机似风卷星驰。岂有不从博学强记而得。否则何由使之然也。

  答曰。宝藏论云。博学谓之闻。绝学谓之邻。过此二者谓之真过。绝学尚谓之邻。岂博学而可凝哉。香岩大师在百丈会中强记第一。答十答百曾无拟滞。沩山问曰。我不问子禅。不问子道。但向父母未生前道取一句看。岩默然不能加答。曰却请和尚道。沩曰。我道得是我的三昧。于汝有何交涉。岩退省旧日所看之书。并无一句答得。遂焚书籍。乃云。今生不做学佛法僧也。休止白崖山三载。一日出垢。拾瓦砾抛之。击竹作声。豁然大悟。遂作偈曰。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持。动容扬古路。不堕悄然机。处处无踪迹。声色外威仪。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上机。上白沩山。山曰子彻也。仰山曰。不然。此心机意识著述所成。更作一偈看。岩复作一偈。去年贫。未是贫。今年贫。始是贫。去年贫。无卓锥之地。今年贫。锥也无。仰曰。如来禅许师弟会。祖师禅未梦见在。岩复作偈曰。我有一机。瞬目视伊。若人不会。别唤沙弥。仰曰且喜师弟会祖师禅也。沩曰不可更道意识著述也。且道此事若在博学。为什么当时答不得。若不待悟明。后来为什么连难无疑。古云。壶中有世界。别是一乾坤。斯言信矣。故六祖云。道在心悟。何关文字。且如一人看书。得晓一邦之景致。所谓某山某塔某寺无不备识。人或问之。未必不指东为西唤南作北。还他当地小儿初不识字人。或问之。彼答一一谛实一一无差。博学耶。强记耶。辨才耶。圣智耶。以其亲见故也。是二人较之。不啻霄壤明矣。子谓悟心须籍博学。则小儿焉能指路。故云。只恐不是佛。是佛何愁不解语。

  客曰。上古禅德。祖祖相承师师密印。故可印证自心。近来末法浇漓。师承少遇。倘得悟心。谁为印证。

  答曰。譬如有人久忘故物。一日忽忆寻觅不已。倘或得见疑惑冰消。是人更欲求别人证否。又如演若达多怖头狂走。忽然狂息见头如故。岂有更欲问人此是我头耶非我头耶。若欲更问。何异于狂。本分自心如能得悟。岂有更欲求人证许方乃消疑耳。如玄沙出岭参禅。偶伤足指。作念云。是身无我。痛从何来。是身是苦。毕竟无生。休休。遂回雪峰。峰问曰。备阇黎。何不遍参去。沙答曰。达磨不来东土。二祖不往西天。峰然其语。不闻玄沙欲求人印证者也。宝寿隔江见归宗。宗以扇招之。寿则横趋而去。宗复召之。寿竟不回顾。宝寿胡不过江求证。或谓三祖不见二祖。但悟得二祖安心因缘乃继祖灯。故法华云。后世无佛。若见此经。则为见佛。大丈夫汉当自强其道。岂愁无人印证。况祖师机缘语录备载方册。皆可镜心。故郁山主等未闻其有印证之师。会元亦收于祖录。可不知乎。

  客曰。若然者。何玄䇿对智煌禅师曰。空劫已前。无师自悟即得。空劫已后。无师自悟尽属天然外道。复何谓也。

  答曰。彼时有师不求印证固非也。此时无师而不欲学者亦非也。空劫无佛可也。末法无师亦可也。无佛无师言异而义一。时别而心同。比夫人之幼而无力。须得父母看成。倘幼而丧亲者。为复自成其身而创立家业耶。为复自弃其生而付诸水火耶。历观古人立大功业者。多有幼而无怙长而自成其身。岂曰无亲而不欲全其生。

  客曰。佛在时诸大声闻尚然得少为足。乃至邪悟邪修。佛莫之救。况末法无师。得无误耶。

  答曰。此非真人之所为也。彼大声闻正恐后世不知学道分齐。故乃兴权启发未悟。法华云。内秘菩萨行。外现是声闻。可谓打鼓弄琵琶。相逢一会家。若谓声闻实乃如此。岂非谤耶。譬有人失却一两金。各处寻获。或别得三五数乃至九钱九分。不见本金。是人能息其心否。曰。是人不得本金。终不能息。予曰。然。若能见其原金。则寻觅之心不求息而自息矣。何况妙明元心不获妙悟。中间岂能自息疑心。如获真正悟明。然后考诸方册了了无疑。如镜照镜。似心合心。岂有不知其时者哉。古人云。万象之中独现身。惟人自肯乃方亲。当初谬向途中觅今。日方知火里冰。可以决疑矣。

  客曰。据师所论。学道不在多闻。悟心不愁无证。于理颇当。何以前来引古云。千劫学定不如一日学慧。千劫学慧不如一日学道。则定慧当非正修之门矣。何以法华曰。如来所得法。定慧力庄严。又古人云。定慧二门。如车之二轮。鸟之二羽。苟缺一则不免其颠仆。修心离于定慧。恐不能入于菩提之乡。义同拨无。予实疑也。

  答曰。如悟自心。此心即定即慧。非心外别有所谓定慧也。何则。定慧乃是无相之门。心外无定。定外无心。乃至慧外无心。心外无慧。若以相求。便属邪道。所以金刚云。般若波罗蜜。即非般若波罗蜜。是名般若波罗蜜。岂别有定慧待汝修也。譬如空之虚洞。妙含万象。非无象外之空。实无空外之象。须知即空即象。即象即空。岂别有所谓空。别有所谓象也。故六祖云。但论见性不论禅定解脱。若见性则禅定解脱皆举之矣。

  客曰。若然。则所谓戒。所谓定与慧。皆虚名耶。不必谛信。

  答曰。非谓虚有其名而不必信之。但因百千异号同具本心。所以云。设事有千差。合理还归一。当时世尊因权教菩萨乃至有学声闻等迷理失事。故将一大乘分别说三。后来法华会权入实。拂其羊鹿牛名。惟一大乘。等赐诸子。犹涉名言。直至拈花始称本怀。当是时。所谓心性亦无著脚处。何况其他焉。有拂位而不拂法乎。所以道至忘言则全体戒定慧。岂谓无戒定慧耶。何则。譬如有人不识耳目。问诸别人何者是耳何者是目。彼人报曰。见者是目。闻者是耳。其人当以因见识目。因闻悟耳。不可执其所见所闻以为自己之耳目也。何以故。自眼不能自见。自耳不能自闻。闻见因尘。认缘失真。得无误耶。如能返观无见无闻。方是真识耳目。则全见全闻曾非外物。岂谓无见闻耶。

  客曰。悟心便全体戒定慧。于理或当。若不广集福德。乌得便同于佛。况我世尊修六度行各五百生。方名满足。其余难行苦行不可具举。

  答曰。如来福德者乃无为相也。若有为相者乃人天果报。所以经云。若住于相行于布施。如人入暗即无所见。若不住相布施如人有目。日光明照见种种色。又云。忍辱波罗密即非忍辱波罗密。是名忍辱波罗密。是知如来六度皆无为相也。又玄觉曰。住相布施生天福。犹如仰箭射虚空。势力尽。箭还坠。招得来生不如意。争是无为实相门。一超直入如来地。若无为实相之门非悟心顿超之旨。吾不知也。

  客曰。若然。则不必修于六度万行。但直究自心。是不。

  答曰。非谓离于六度万行而别有究心也。六度万行即是究心之旨。何则。若以分别心而取彼非此是。只此是名有为。但行于六度万行不起着心。取舍两忘。直入无为。此真修六度万行者也。所以经云。菩萨所作福德不应贪着。若也起心作念。我当修于六度。我当庄严佛土。是不名菩萨。若也作念不必修于六度万行。直究自心便得成佛。是人大失善利。非佛种也。何则。声闻不修六度万行。故不能证于无上菩提。所以迦叶云。见是菩萨不可思议法门。我等声闻祇应号泣。声振三千大千世界。古人云。若起精进心。是妄非精进。若能心不妄。精进无有涯。岂许恁么道也。

  客曰。如师所云。参禅为究心之要。某无疑矣。然参禅是后人所目。经教无闻。为诸佛子还宜以论明妙道。岂可如宗门把无义味话头令人提究。如柏树子.干屎橛.麻三斤之类。恐非佛意耳。

  答曰。此实佛意也。何则。岂不闻梵语禅那此云闻思修。谓思彼所闻。修彼所思。证彼所修。名之三慧。诸佛诸祖莫有不从此三者而证者也。今祖宗门下以一参字易彼思字。岂有异哉。且上古之世机熟根利。闻思便证。降此以还。加以深参方悟。是知参比于思更进一步耳。故经有四马之喻。前后可知也。子所问无味话头。亦原于佛意。非祖师私创也。何则。如来一代时教。大小偏圆莫不尽善。其上根者见义忘诠。中下之流迷心执教。多陷牛迹。佛虽扫拂。有指月等喻。犹涉名言。故或拈花示众。升座默然。意皆一贯。故六祖已前亦皆论明佛性。后来诸家各立户庭。密设玄机。扫除意见。削彼是非。用力之久一旦豁然。则干屎橛下彼旃檀香。柏树子浑是金刚剑。何则。佛所谓实相。所谓真心。须在悟明。岂名言之可几哉。顾此二者。亦非名言之可几也。

  客曰。解师所言。则知看教参禅曾无二理。而迟速有异滞脱各途。务从其要。然经有叹持咒功能。故经云。若不持我顶光神咒。得离魔恼坐于道场。无有是处。何以明之。

  答曰。此易明也。惟则老人将楞严经科为五分。初见道分。二修道分。三助道分。四证果分。五结经分。明科持咒为修道分。何须说也。故云。见道方修道。不见复何修。今未得悟心则修道不知其方。既未能修道。不若先究自心而后为可也。佛恐后世修道者陷于魔业。故凡说经必说咒以护之。亦有不同。如法华者所护说法。故标曰法师。楞严所护道心。标曰行人。乃至治鬼治病差别不同。大抵不出助修也。苟能悟心。所谓真言者皆出于吾胸中矣。何以故。观音大士悟圆通后。便能于一首现八万四千首。一眼现八万四千眼。结一一印。诵一一咒。状如涌泉不可竭也。故僧问古德云。如何是真言。德云。作么。作么。且道这个是真言不是真言。参。

  客曰。师谓参禅胜于余门。某无疑矣。然佛说十六观经。念佛往生净土。似有易于参禅。未知孰为优劣。

  答曰。念佛惟凭彼佛提携。全叨愿力。参禅克究真心。祇是自因。求人求己优劣可见。且十六观经。佛因韦提希夫人难遭逆子身禁狱中速求解脱。为说此经作胜方便。且佛出世四十九年。其间所说法要不可胜举。其指于净土者万中之一耳。子胡不疑诸余而疑此一节乎。子不见法华曰。诸佛世尊。种种方便。种种譬喻。种种因缘。是法皆为一佛乘故。为诸众生演说诸法。如是则当知观经之设岂非为一佛乘之助耶。然则经指方便者。义可知矣。

  客曰。若惟观经果比余经。不止万中之一。何以余经皆指净土。如华严普贤菩萨语善财曰。面见彼佛阿弥陀。即得往生安乐刹。楞严大势至云。都摄六根静念相系等云云。又如之何。

  答曰。诸经皆指净土者。大意不过赞持经之胜报。感生净土而已。亦非指此一途必云得某功德。生某净土。得某法门。乃至见弥勒等。此皆流通经法。岂曰专指往生。华严为善财遍历百城圆收万行。十愿包罗。土历刹尘。佛供恒沙。非止净土一国弥陀一佛者也。楞严拣选圆通。势至正陈方便。如是者凡二十四人。明非此方教体。若以势至为楞严正意。则观音无处容身矣。故文殊曰。圣性无不通。逆顺皆方便。此方真教体。清净在音闻。夫在音闻者。非闻思修三慧禅那而孰加乎。如是当知。楞严意指非前二十四法门。亦明甚矣。行愿品云。所有十方世界中。三世一切人师子。我以清净身语意。一切遍礼尽无余。普贤行愿威神力。普现一切如来前。一身复现刹尘身。一一遍礼刹尘佛。乃至恒忍一切诸众生。当知善财非专于净土也。明矣。

  客曰。如师所言。法华是一实之谈。何以亦指净土也。经曰。若如来灭度之后后五百岁中。若有女人闻是经典如说修行。于此命终。即往安乐世界。阿弥陀佛大菩萨众围绕住处。此又何云。

  答曰。此有二义。一者明法华功胜余经。后五百岁斗诤坚固之世。女人闻经修行尚得生于净土。岂况声闻菩萨受持不获胜妙功德者乎。以劣仿胜。其胜可知矣。似指他佛。二者会合前文还是释迦。何也。方便品云。除佛灭度后。现前无佛。所以者何。佛灭度后。如是等经受持读诵者。是人难得。若遇余佛。于此法中便得决了。天台释余国为方便有余土也。良由法身常住。非生非灭。机应既尽。方便唱灭。分应余国。故名方便余土。医师喻中甚明。又云。我于余国作佛。更有异名等。盖为佛在世时。诸大声闻闻法得记。各称本怀。佛灭度后。倘闻经生解。欲发信心。当何决了。佛意云。当生余国。还见于我。而得决了。若据寿量品中狂子病愈长者还来。智者悟心。灵山如故。当知余国见佛。明为方便。始知寂场不异古今。

  客曰。师之所论无不了了。近来诸方何以一概示人念佛。更无他语。何也。

  答曰。巴歌易和。雪曲难酬。此常途之事也。近来法门浸敝。多出听向之流。入耳出口祇欲人前装大模样。炫惑于人。不知自己全然缺于师法。今日出家。明日收徒。经教有所未闻。知识未能亲近。外假威仪。内心如墨。凡弟子有问则答曰念佛千了百了。不知是何道理。只恐彼此朦胧。唐丧光阴。伊谁之过。古云。师不明兮弟不明。两人相伴落火坑。可不鉴诸。苟或有问云。如何是念佛。即心离心。圆修别修法门。彼师则便生嗔。不知自缺师承。反责前人无理。或以胡指乱答。取笑达者。苟图名利掩彼善根。其害匪细。金刚经云。无有定法名阿㝹多罗三藐三菩提。既无定法。岂止念佛一途。虽则无定开示皆为阿㝹菩提者。苟不以克的究心为佛本怀。吾弗知矣。

  客曰。诸方师德倘有滥为。过已知矣。云栖和尚何以一皆念佛劝人。

  答曰。子莫谤云栖。云栖必不如是。何也。他如开杂货铺。人买珍珠与之珍珠。人买鼠粪则与鼠粪。曾无定计。予昔年曾近座下。凡见和尚示众。皆圆示真心曾无异道。一日和尚诘予曰。古人云。海底泥牛㗸月走。岩前石虎抱儿眠。铁蛇钻入金刚眼。昆仑骑象鹭鸶牵。此四句内有一句能纵能夺能杀能活。若人检点得出。一生参学事毕。你作么生。予将旁僧推出云。大众证明。和尚复诘曰。南泉斩猫。不得学赵州顶草鞋。你作么生。予便抽身出堂。大众报云已出去矣。和尚即休。又一日有西堂湛源出问云。德山托钵因缘意旨如何。和尚展卷示之。如此对客开示日无少乏。山房杂录中别旧溪先主号云。溪水本无新与旧。久居方表旧溪名。自从认得溪边主。不趁桃花入武陵。又云游诗云。问渠行脚事如何。面面相看口如木。又雪师子诗云。扫聚成形染便雄。通身皎洁玉光浓。幻装也解惊群兽。不是寻常一色功。又自赞真云。依肉像。出纸像。纸像固不真。肉像还成妄。那个是云栖和尚。又题云。十?九不像。恼杀丹青匠。庶几此近之。权留作供养。若道这便是。依然成两样。不两样。三十棒。是皆谭禅也。又拈世尊默然良久。外道谓开我迷云。空生宴坐不言。帝释云善说般若。拈云。良久处欲望开迷。阴霾万里。宴坐边拟闻般若。说竟多时。既然如是。鞭头得旨空里飞花者毕竟是个什么。参。又拈自性西方惟心净土。拈云。若直指西方。不但过此娑婆十万亿刹者为非也。设个自性已涉程途。若实谭净土。不但宝池金地种种庄严者为非也。才道自心翻成垢秽。离此二边作么生是西方净土。参。既云十万亿刹非直指。宝地庄严非实谈。当知惟权惟假。意可推矣。如是等语备载彼录。岂云栖不欲参禅而惟修净土乎。虽然。云栖曲尽万途岂止二门。何者。和尚直抵燕京访询辨容月心诸大尊宿。亲领圆融法门。故说无定方。且姑举数端以什子疑。其发隐戒䟽朔望布萨。是主戒也。历讲法华.维摩。妙宗圆觉等经。是主教也。作证讹集.崇行录。是主论也。教受瑜伽。是宗咒也。放生咒食济贫扶乏。是修福也。其余万德万行难以具述。且三时课诵是百丈已来诸方各刹住持大体。今指云栖惟修净土。其犹见门墙未见堂奥而妄度人家财。不亦诬乎。矧彼之门墙亦非易窥者。今凡住云栖者。或往随喜者。皆不能深叩微妙。但见僧众济济佛声浩浩。退谓人曰。云栖惟求生净土。若有如古人拨草瞻风。便见云栖有通天作用。辞海波腾。未易言也。

  客曰。某惑于人言。失却云栖和尚。因师所举。自为恨也。然经云。念佛一声能免八十亿劫生死重罪。参禅之益岂能胜于此乎。

  答曰。子莫错解佛语。盖谓凡夫背佛。不念佛语。广作业因。故于生死之际无有边涯。譬如荡子不念父母。流浪他乡。受诸苦恼。无有返期。苟能一念思忆家山。渐觉回途。承顺慈亲。受无量乐。众生亦尔。其或发心念佛恩德。便隔凡流归于圣域。岂曰一声佛号便得如是。若然。则五逆强徒但心心造恶。口口持名。应无罪矣。何以善星比丘身亲面佛。生陷泥犁。是知念佛一声据其发心为语也。又佛者心也。昧心造业。果报无涯。其犹处梦。深成不觉。苟得悟心。大梦俄醒。黑业顿消。所谓八十亿劫犹属分限。不尔则虚唱无益。慢道佛语难信也。

  客曰。都云念佛虽未极于成功。将来善种亦不虚废。苟参禅得悟果超胜余门。若不得悟心则光阴唐丧。空无所获。为此人多念佛不欲参禅也。师以何旨定之。

  答曰。梵语阿梨耶。此云含藏识。即第八识也。能含藏善恶种子。故云。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忘。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既云善恶之业悉皆不忘。况般若之缘而可忘耶。宗镜云。般若有经耳之缘。法华有随喜之德。蟒闻忏以生天。龙听法而悟道。物尚如此。况人而不如乎。永嘉云。吾早曾经多劫修。不是等闲相诳惑。又高峰云。一生不就。三生必克。是岂欺人哉。若此般若因缘如空用其力。则一切诸法皆无其因。经教无文。不知何因有此语也。经载人食金刚少火燃薪等喻。明如皎日。不必辨也。子胡不信此而疑彼谬说耶。

  客曰。师所发明无不了了。然教载成佛必具三十二相八十种好乃得成佛。如舍利弗云。若得作佛时。具三十二相。乃名得真灭。今禅门但云见性便得成佛。都不言相好。何也。

  答曰。经云。三十二相得见如来否。须菩提言。如是如是。可以三十二相得见如来。佛告须菩提。若以三十二相见如来者。转轮圣王即是如来。须菩提白佛言。世尊。如我解佛所说义。不应以三十二相得见如来。何以故。三十二相即是非相。是名三十二相。若然。则法华所言三十二相岂有相之相耶。何以故。身子智慧第一。不在空生之下。未必以相见之也。参禅悟心之士。无相尚不取。况有乎。

  客曰。三十二相是非相者。可少无疑。然佛有无量神通三昧。乃至种种功德。备如华严。今禅门既称成佛。何以不具如此法门也。

  答曰。若论称性门中。一切皆具。禽兽昆虫皆能辨事。况人而不具神通乎。但迷昧不知。非谓无也。所以云。河沙妙德总在心源。且六根门头放光动地。子能知乎。且如眼之放光也。森罗万象洞鉴分明。混而不杂。分而不离。重重涉入。彼此互容。此不碍彼。彼不碍此。相入则一为无量。相即则无量为一。如月印千江。海吞万象。曾无间然。此即华严普光明殿无障碍大总持神通三昧之门也。耳鼻舌身亦复如是。彼时法身大士领览法身境界。各各充足无疑。二乘凡夫执认根尘。未能证得。故楞严会上拣选圆通。令人自悟。将六根优劣推求。如悟圆通。则知根根尘尘周遍法界。所谓众生与佛本不相差也。尝论之。如鸟之处巢也。人负而置之别林。彼林不窄。此巢不坏。鸟即惊云。不知何等大人将我世界取之置于何方。我未之知也。如净名住不思议神力。断妙喜世界置于娑婆世界。彼界不坏。此界不窄。本性如故。彼诸菩萨除补处者。其余皆作是言。不知何人取我世界。如来愿见救护。所谓不思议神力者。比夫负鸟巢者。何以异矣。又如蚁之负微物也。势如泰山。合于众力。极其志思。竟日不能数步。有人运土者。连蚁担之余处。易如反掌。蚁即惊云。彼大人者具不思议神力也。能负世界过于不可思议世界。我等不知。谁能救之。夫彼起未曾有之惊。此即以为寻常之事。岂许蚁之思议可知。是岂不类不思议菩萨之神力乎。故永嘉云。六般神用空不空。一颗圆光色非色。又庞居士云。日用事无别。惟吾自偶偕。头头非取舍。处处勿张乖。朱紫谁为号。丘山绝点埃。神通并妙用。运水及搬柴。子所谓三昧者。一念不生。前后际断。此即一行三昧。此是三昧王三昧。出生一切三昧也。苟能从此一念无为体上圆鉴万机。即是海印三昧。随机应变。事理无碍。即是狮子游戏三昧。证此一心得决定解。一切不疑。即是师子无畏三昧。运决定法。称机适教。巧尽三乘。即是现一切色身三昧。故法华云。妙音菩萨现一切色身三昧者。以妙音声为能应之机也。观音菩萨现三十二相者。以妙观心为所应之机也。拣能非所而曰妙音者。以其不二之音称适无亏。岂非妙乎。拣所非能而曰观音者。本不自观以观观机。岂非观乎。群机虽异。能现之心常一。故曰现一切色身三昧。真心虽一。其所赴之机不同。故曰三十二相。群机虽多不出三十二者。三十二是总。一切是别。总别相摄。还是现一切色身三昧也。其余三昧皆可例推。不尽举也。

  客曰。师所话及处多举法华。谓一乘之谭无有过也。又云世尊拈花百万人天唯迦叶一人得旨。似有过于法华。若然。法华会上诸大声闻悟心得记不可信矣。何者。一悟之后不复再悟。一记之后岂有再记也。苟如是。何以于拈花之际皆不之知也。请师明示。

  答曰。此有二义。一者为传法故。是以百万众中咸推迦叶一人。知宗有所据。不相混滥。非无知也。如波离持律。目连神力。旃延论义。楼那说法等。岂余则不能乎。如净名以神通力示诸大众。上方过四十二洹河沙佛土有国名众香。佛号香积。今现在。乃至时彼佛与诸菩萨方共坐食。有诸天子皆号香严。悉发阿㝹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供养彼佛及诸菩萨。此诸大众莫不自见。时维摩诘问众菩萨。诸仁者。谁能致彼佛饭。以文殊师利威神力故。咸皆默然。既云文殊神力使之默然。非诸菩萨无神力不能往也。意显净名之德耳。二者显顿法故。是华严以降。中间阿含.方等.般若多说往劫积功。如法华亦云。大通下种未设本地风光。或有说之犹涉言诠。未能言外知归。虽则身子等乃如来许以信得入。因闻生信。因信发解。解同佛心。即得受记。岂曰即证佛乘。故曰过若干劫。供若干佛。乃得作佛。明知以信得入也。如拈花之际。言语不足以载。思惟不能以至。非功行可及。非意识可知。苟不以亲证其心。他孰能拟哉。所以云。如将梵位直授凡庸。实非细事。岂易知也。且如来于无量劫中艰辛难得之法。到此方称本怀。譬如良医力穷药性。撮此良方。狂子无知。视为毒药不肯服之。深可嗟也。

  客曰。蒙师委曲发明。则如来出世本怀以究心为本。固无疑也。未知教门诸师亦有弃教参禅者否。彼教家皆云。依经了义。观教明心。离此别求异端。皆名外道。师偏主禅宗。未知孰是。请为辨之。

  答曰。吁是何言欤。彼所谓识教者。未必其然。虎皮羊质岂真虎耶。昔者百丈.南泉.药山.大沩诸大老。是真识教者。何也。初则博学三乘。终则归心的旨。所以云。依经解义三世佛冤。离经一字即同魔说等语。备载群书。法华亦云。是法于久后。要当说真实。岂有尚言诠不求真实者哉。苟许其言。何以亮座主见马祖潜隐西山。孚上座即入雪峰之室。长水.良遂彼何人哉。今之所谓识教者能如彼乎。

  客曰。若如是。悟心之后还许看教否。

  答曰。悟心之后正须看教。何以故。未悟以前涉猎文字障自悟门。所谓所知障障正知见。故教亦遮而不许也。悟心之后执掌藏钥。广会权实。利生接物巧应群机。苟执认不圆。是名法执不忘。非真大乘也。虽然。学与不学。当自知时节。不在问人。思之。

  客曰。悟心明宗我知之矣。未知悟心之士还念佛否。

  答曰。悟心之士。念与无念皆无定计。何也。古人终日无念。不乖于念。终日念。不乖无念。无念不乖念者。如赵州.大沩等皆云。念佛一声噪口三日。又云。佛之一字吾不喜闻。此是高提向上机关。向空劫以前与诸众生把手共行。游于千佛顶?。密示本源。非故意贬佛。如云门呵佛之类是也。后人既不悟心。效他颦蹙。为过非细。可不戒诸。念不乖无念者。如永明寿.芙蓉偕.天衣怀.圆照本。不废宗门而以念佛为事者。正如洞宗挟带通途正中。妙挟空劫今时。二皆无碍。所以云行至水穷山尽处。也须作伴做工夫。此其事也。何以故。良由末法浇漓。人多干慧。虽得悟心。苟不假念持心。恐有微细现流习气难以速净。故云。理虽顿悟。事假渐修。彼人苟执一隅。皆非圆意慎之。

  客曰。悟心之后正须念佛。吾已知矣。未审还假作福否。

  答曰。悟心之后正好作福。何以故。凡夫所作福田。趣果惟在人天。二乘所作福德。发心仅求小果。菩萨所作福德。事事皆名佛德。故云一色一香无非中道。所以然者。参禅悟心之士。佛慧开发。法法妙圆。如众色归空同为空色。百川入海咸名海水。故法华云。供佛造像乃至礼拜低头无非佛行。且凡夫作福如蚁步。二乘作福如人行。大乘作福如云飞。圆心作福如契虚。云行犹有往来之状。心契虚理则何所不该。是以圆心行人出入无相。非彼所知。岂曰悟心不必修福也。又三乘之于六度必先布施。渐历至于智慧。同异失准。圆心之于六度必先智慧。而摄前五度。一念圆该难易。皎然非常境界。极宜深究不可忽也。

  客曰。如师所云。若悟自心无碍圆修。未知亦可生净土否。

  答曰。真正悟明。必生净土。何以故。悟者悟自心外无土。土外无心。此界他方同归方寸净土。天宫总是家山。形直影端。声和响顺。大德大位理必如然。岂有悟心而不生净土者哉。且念佛如不分证净心。岂有决获往生。何以故。随声唱和未必皆归净土。教有明文。所以云栖劝人念佛以千继计万。今载往生者止有二三。马祖会中众惟五百八十余人悟道。故知净土之易不异参禅之易。参禅之难即是净土之难。难易之事在人不在法。顿渐之宗在志不在得。所以云。小圣不及大凡。圣僧赞叹仰峤之宗。黄檗岂如罗汉破结。如世读书。一人壮年而已职小宦。一人弱冠而顿发大心。未必定至三公。其志实为可尚。是二人较之。不啻霄壤矣。

  客曰。若然。何以真如喆青草堂还转轮回即置而不论。且如五祖戒深获悟明。丛林标榜。转世还耽富贵。贪酒恋花。不得佛印提携。几乎沉迷不返。

  答曰。悟心之士得失是非曾无二致。生死涅槃岂有两人。了达无生无死。生即无生。游戏法海。广作慈航。曾无有倦也。且如傅大士为弥勒化身。念法华仰山山应记。乃至丰干弥陀。般若势至。达磨观音。普贤拾得。诸大圣贤递代出兴。子胡不之疑而偏疑数者。子所谓不得佛印提携几乎沉迷不返。假如弥勒元在天宫。大士曾为捕鱼之叟。头陀极陈方悟。势至不离佛侧。璎珞还为丐食之童。遇师指授发明。世尊成佛尘点劫中。岂烦天人频警。睹星方悟。盖表悟假因缘道有时节。岂曰沉迷不返。如是则东坡辈现宰官身而为说法。未可知也。苟不然者。则圆觉销金出矿之喻必也徒然。佛语犹成戏论。

  客曰。若然。何以永明云。有禅无净土。十人九差路。彼为国师真子。法眼亲孙。岂有不知禅外无土乎。而曰十人九差路者。何也。

  答曰。彼偈目曰料拣。正拣四禅入定之徒。乐独善寂净佛国土教化众生。心不喜乐者说也。岂指如来最上乘禅达磨心印亦如之耶。何者。身心一如。心外无余。曾无心外之土。土外之心。即身即心。即禅即土。所以云。有禅有净土。犹如戴角虎。现世作人师。来生为佛祖。所谓来生者。亦即一念也。故佛云。汝今一念亦生亦老亦死。所以永明未生净土感阎罗王礼拜。不出娑婆为韶国师的子。故天衣云。生则决定生。去则实不去。犹如众器含空。千江印月。是以器成非生。器存非住。器坏非去。何以故。空非有为。故佛性亦然。宁分来去。不生不灭不来不去。经有明文。今有滥语之徒。谬引雁过长空之语配之。违旨甚矣。且水如真心不动。雁如六尘起灭。雁有来去之形。水无去留之迹。元有二物。此古人喻心境交加之际。见理如是。岂可以决生不去之语配之也。彼所谓决生者。如器坏空消。似有所去。去即生也。空无方所。实无可归。归即去也。故如来于普光明殿入刹那际三昧。一念普观无量劫非去非来非住。于是了知三世事。超诸方便。成十力。非心境对待之语可知也。

  客曰。师之所论皆原经说。甚可知也。但如师等出家之辈。无乡山可恋。无名利可拘。独脱无为。参禅了达故可也。恐某在家之徒未能耳。

  答曰。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彼有为法且当自强不应自屈。况乎无为本性人人本具。各各不无。但因迷悟有殊。圣凡似别。故世尊不得已权开僧俗之门。随人力量。如庞居士.甘贽.陆钉校等未必出家而后悟道也。譬如越城四兵围绕。危如累卵。急若噬哜。顷刻之间命成灰烬。若也逃生。谁分僧俗男女富贵贫贱。除有甘为贼党自弃其命者。不在此论也。人身亦然。生老病死四魔围绕。危急过是。若论逃苦就乐。谁能不能。除有甘为魔子永轮三界者。亦不在此论也。子云不能者。但不能深厌生死之苦。乐着嬉戏。不肯出于三界。甘为火宅所烧。苟能厌之。别无方便。但于时中以何方便得出生死。如是思惟。如是究竟。如是检点。如是访问。日久年深忽然得悟。顿见本心。此时子来吾与汝语。僧俗迹也。男女亦迹也。生死迷也。涅槃亦迷也。谁知本地风光。祖翁田地。其来久矣。

  客曰。男女乃权分之迹。生死乃迷背所成。据师所喻。某颇信矣。何云涅槃亦名迷者。寔所不预。重增迷闷。乞与决之。

  答曰。佛为众生违背自性。枉受生死鲜不知止。为说涅槃。梵语涅槃。此云灭度。度生死故。苟能悟心。则知生死性空。苟知生死性空。则涅槃性亦空。何也。生死病也。涅槃药也。若所迷之病既除。则能治之药何有。病愈而服药不休。返增病本。惑破而执心有得。即是迷源。故予言生死涅槃惟有其名。男女僧俗两皆是迹。背寔迷名。岂识肇公无当之论。忘真执迹。相辜自己平等之心。所以二乘自谓身心疲懈。不能于五道利生。为厌生死。权趣涅槃。于宝所则不敢正眼相窥。于化城则自谓满心受乐。世尊于法华会上斥彼不寔。元我化为。疲息既除。当求前进。及乎化城之执既破。乃告宝所在近而已。不言有处。若执为寔。岂不名迷。

  客曰。我知之矣。经不云乎。穷子舍父逃走。久住他国五十余年。及乎住立门侧。犹生惊怖。乃至长者得病。大付家财。曾无二人。当时但谓我是声闻。菩萨之法我等无分。谁知五道众生同为佛子。亦犹声闻闻般若之法。谓是菩萨之事。不敢希取。我亦然也。未知从上国王大臣在富贵之中。亦有参禅者否。

  答曰。西天悟道未可定语。如此土唐太宗洞明至道。同光帝心契真乘。肃宗宪穆师学南阳。宣宗为盐官侍者。以至宋之太祖太宗皆参禅学。余皆置而弗论。且如同光帝问兴化曰。朕获中原一宝。只是无人酬价。化曰借陛下宝看。帝以手托朴头示之。化曰君王之宝谁敢酬价。帝大喜。子所谓大臣者。如崔赵公学于径山。陆大夫师于南泉。王大傅.白乐天.张无尽.杨次公.李都尉.杨大年等。当时衲子莫如慈明。已谓不过杨李之门不名作者。给事冯公易衣告寂合眼而逝。同僚曰大夫既来去自由。何不留取一偈接引后人。公复开目索笔书偈曰。初三十一。中九下七。老人言尽。龟哥眼赤。如是等类备载祖席。不能尽举。子当自考。

  客曰。僧俗都不相妨。悟后可寻文字博问先知。故可也。只如女人柔弱。又不能遍访贤良。文字全然不识。未知亦有方便令彼修否。

  答曰。女人若辨肯心。正好参禅。何也。教明二障者。所谓烦恼障.所知障也。女人惟一。学人具二。烦恼障轻。所知障重。女人无之。只是无明重覆。不得发心。若也发心。曾无二念。一直顿超也。如灵照女.净居尼.妙总尼等皆处女也。庞行婆.俞道婆.秦国夫人等。彼皆优婆夷也。且如妙总禅师者。一日冯济川语大慧曰。和尚所示者。某会也。慧曰汝作么生会。川曰什么也不得。苏鲁娑婆呵。不什么也不得。悉哩娑婆呵。什么不什么总不得。苏鲁悉哩娑婆呵。慧顾师曰汝作么生。师曰曾闻郭象注庄子。识者云却是庄子注郭象。观他问答绵密。特语超常。岂女人则不能耶。又俞道婆本以卖饼为业。一日遇一禅师问曰。师为我说法。某当施饼。师曰。临济一日上堂。汝等诸人有一无位真人。在汝面门出入。未证者看看。只什么参。自有悟处。婆参三年。一日忽然大悟。凡见师僧但云儿儿。法灯珣往勘之。婆才见乃曰儿儿。珣曰爷在什么处。婆即转身取巾帽顶之。珣与一踏云。赚我来。赚我来。婆曰儿来我还惜汝。珣径往不顾。他得一把金刚剑相似。便解作活计。逢佛杀佛逢魔杀魔。初不有文字语录评唱颂古。但向自己?中流出。可谓一门深入矣。

  客曰。若也一门深入。不拘文字。何以诸方一概提举评唱考核古今。谓之通宗。岂复参禅一门又成是非也。

  答曰。此皆敝也。古之所谓说禅者。实无一法与人。但向方便门中委曲发明。学人于领不到处起疑参究。久久自悟。既悟之后通身具眼。另立门庭。或棒喝交驰。或机锋峻捷。乃至竖拳竖指瞬目扬眉。不言而会也。后人乐之。聋瞽未闻。取笑达者。天童.雪窦.投子.丹霞取以颂之。圆悟老师深嗟末法。复以评之。作法门宝镜。塞杜撰之师。为后世之良规。掩效颦之脸。岂意法久敝生。万端穿凿。将十六本评唱熟读烂记谓之参宗。禅书外学采摭奇言注头隐尾谓之秘要。以之谓师师密付。以之谓以心印心。大可悲伤。学人无知。不觉遭此毒气。将破瓦盆认作琉璃宝。孜孜护持。复诳后人。我于某师亲听评唱。密授秘要。汝能恭敬。吾当授汝。其人忘身给侍。惟恐不获。及乎得之。依旧黑漫漫地。便拟广学内外教典。恰似读书文士。以此递代相承。祖师心印不复现矣。东汉时张丰为?州太守。力好方术。遇一方士授以特石。指曰。此五色玉玺也。得者当为天子。系于肘后。寻谋叛。自称无上将军。连兵四年。被祭遵擒之。遵曰何故反。丰曰肘内有玺。使人破之。乃顽石耳。丰愕然就死。将此较今之研穷评唱以谓自得真宝特石耳。苟逢作者剖而析之。则愕然不知所之。亦犹是也。

  客曰。若然。古之所谓用棒用喝竖目扬眉。乃至绵密语句。苟不以评唱通之。焉得契古人之意乎。

  答曰。子谓拈锤竖拂等必须评唱通之。何以自迦叶而下未有评唱。悟道者不可胜计。万松而后影响之徒。多见的传之嗣绝闻。所以古人云。总是今日。老胡绝望。盖此非文字可示也。故云。与人实法土难消。道火何曾把口烧。又云。句中无句狮子吼。句中有句野犴鸣。既云不与实法。句中无句。而可以实法解之也。所以碧岩集出。大慧碎其板。纸衣录语。云门斥其痴。当知此事非语录可尽也。且如世间有人于共聚之处。以千计万其中仅二人共事。一人动目。一人领解。二人皆去。众人疑之。倘有效彼动目者。众人未必能知。二人未必不笑。何者。在二人元非无事。在众人元非有事。其效者徒增其丑耳。如或有人询问。智者深穷力究忽尔发明。则知其事不在动目处也。余人诘之但曰唯唯。必不以动目示之。岂文字语言能通耶。今有不悟自心而徒为效颦者。不知重增其丑耳。

  客曰。若然。彼评唱语录则无益于人矣。

  答曰。非谓无益。良由后世倘有悟道者。少遇师法。或可藉以印心。实非新学之事。犹如刑政等务。乃已仕者之事。岂书生也而即可以侵之耶。近来浸敝。新戒比丘未辨出家之心。先有为人之意。瞒眛自己。轻薄上流。自谓我参公案。我达禅宗。莫之能救。故曹山立正命食。拣非命者即非时之食也。但能于自己不明之处着实参究。豁尔通玄。然后考诸方册。谁谓无益。古云。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盖言悟明自然通达。若先博后修。多障所知。良由易辨金鍮。难分煤墨。所以泣岐寻羊者非羊之难。实岐之难也。依希似量。人多有之。可不独究其心乎。

  客曰。悟心自达。理诚为然。柰何诸家建立名相不同。所谓三玄三要。五位四句等。各各有原。苟不究彼文字。何以得明差别。师有辨否。

  答曰。子之所难者。难彼门庭施设也。岂知入理深谭曾无二致。况差别名相是后人所目。彼时称机称理曾无一法与人。岂有所谓五位四句七事三玄。乃至其余乎。彼所立虽多。不出六句可以概收。吾以近事与子释之。则知实在悟心不在施设也。所谓纵夺句。问答句。探拔句。遮显句。赏罚句。回互句是也。纵夺者。如有二童。一童呼曰某郎。彼叱曰汝敢唤我某郎。此曰若然呼你作么始得。彼曰老相公。此曰叫我作什么。古之所谓宾主纵夺者。未必不若此也。问答者。如有一人市中买物而回。路途逢人问曰。手中是什么矣人举手中物示之。此以无答而答。彼亦不言而信矣。古之所谓问答者未必不若此也。探拔者。有人明识彼家无刀。故意问之曰。人传尔家持刀杀人。彼报曰我家以蚌壳切菜。那得有刀杀人乎。一诘便招。无容拟议。古之所谓探拔者未必不若此也。遮显者。古有秀才专能关说。县宰怒之。乃曰。我有一对。如能对得。吾即听汝。曰愿闻。宰曰。月明月明月月明。何故中秋更月明。才不能对。旁吏私语曰。年过年过年年过。只有今年最难过。宰喝之。且县宰自谓惬意。秀才依然不觉。吏亦不知所以。古之所谓遮显者未必不若此也。赏罚者。如有一人。婢能多语。对客饮酒次。禁之曰。不许添语。违则重责。一客起令曰。凡说叶之大者胜。劝饮一杯。一曰梧桐叶大。一曰芋叶大。一曰荷叶大。婢曰。不足为大。岂不是芭蕉叶大。其主遂与一掌。只此一掌便具赏罚。何者。赏者赏其当。罚者罚其禁。一机两应。得失同具。古之所谓赏罚者未必不如此也。回互者。如有人属牛者。人往借其牛。不敢触讳。但告之曰。大力一借。主人曰我家并无大力。曰。如无。犁田者何。答曰。乃牛。非大力也。时人咸笑其不知回互耳。虽然不若曰牛。彼此无隐。可谓真言也。古之所谓回互者未必不如此也。此乃人于交接之际寻常所用之事。岂知所谓宾王纵夺乃至赏罚回互也。如虫御木巧出一时。宁能存心意于其间哉。古人悟达自心。于应机接物之际。非应而应。不合而合。岂有名目存于其间也。后人强而目之。拟而学之。则自己大光明藏不复现矣。何也。良由此事非心识文字之可及也。所以云。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虽然不得打在无事甲里。须知古人云。出言须会旨。弗自立规矩。斯言可信也。

  客曰。师云直究一心。与道门一气同别何如。彼云一气流行发生万物。又云。天地之根乃玄牝之门。师云万法从心。似同一途。何以异也。

  答曰。此盖言万法生于虚妄。虚妄依乎一心。彼云一气者。乃阴阳流行之气也。在阴非阳。在阳非阴。一何为定。又云。大道无形。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既无形名而有一气。真是邪因。彼谓玄牝为天地之根。玄者有而不可见也。牝者无而能生物也。盖言万物生于有无者也。彼谓黄庭之下。丹田之上。为玄牝之门者。或直指丹田者。或言泥洹者。或言色身内者。或言色身外者。曾无定指。岂得类一心元鉴决定之真说哉。

  客曰。彼谓禅者修性不修命。但出阴神。玄门性命双修。形神俱妙。能出阳神阴神。能见人而人不能见。又不能取物。阳神能见人而人亦能见。又能取物。似有不如。师何明之。

  答曰。妙性如空。曾无出入。若认往来。还如见鬼。彼将识神认作自心。起灭无因。故云。杳杳冥冥其中有精。恍恍惚惚其中有物。依希执认。以此识心还修于识。故所谓婴儿姹女。内构阴阳。相逢离坎。十月胎成。升于黄庭。透于泥洹。成此神我。便夸形神俱妙。不知真生死根也。何以故。且如老子曰。吾有大患为吾有身。有身有患。理必如然。南山文豹之喻。正如之矣。前云。能见而复能取于物者。不是无形有形而能免生死者。吾不之知也。可谓自语相违。过非小小。思之择之。彼清净经亦云。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惟见于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既云无无而有形神。常寂而有往来。无物而能取物。无形而人能见我。无心而我能见人。所谓自相违者殆甚也。彼谓阳神取物。难逃五百年雷火之灾。吾宗门。成佛尚且不贵。况阴神乎。

  客曰。一气一心皎然无惑。儒教一理比之何如。

  答曰。圣贤创言一理。未敢议其同异。但后儒以己之未知。推及圣贤之已知。似为滥也。何者。如大学之道在明明德。盖言自心本明之德。非从外得。当自明之。如日性之热。月性之凉。火性之燥。水性之湿。广及万物。以至吾身。眼如是见。耳如是闻。乃至意如是思惟。识如是了别。莫不皆然。曾非外物。说者谓。人之所得乎天。而必曰天之所付于人。天能付于人者有也。人所受于天者无也。天有人无。一理孰当。天之赋于我者。未知我是何物。何则。天付之然后有我。则未付之前应无我也。无我谁当受于天也。若有我而后付之。已有我之能受。受彼天之所付。未知所付之理何物也。有能有所。似同二物。未知何者是我。何者非我也。圣人曰。未知生焉知死。未知生则无生。无生而云得于天者。吾不之知也。焉知死则无死。无死而曰断灭者。吾不之知也。彼云人死之后魂升于天。魄降于地。形骸朽坏。精神漂散。纵有剉烧之作。曾无所施。乃至善恶之报。轮回之理。鬼神之迹。雷霆之事。悉皆拨置无因。大同?语。不惧悟者。何者。苟许其言。则盗跖得其宜。圣人失其所。强者任其志。弱者就其戮。富者夺之。好者取之。如是则天下不待一人。家国岂容一主。忠臣良将孝子节妇彼皆愚痴不足取也。何也。苦身节欲所图何事也。盖据彼谓一死之后得失皆空。善恶无报。则却恶行善者皆愚矣。然何以圣人云。朝闻道夕死可也。假若夕死既空。则闻道亦奚为。彼圣人岂诬人也。故吾谓。一理一心曾无二致。后儒失旨。惑乱天下。大可哀哉。

  客曰。师所谓后儒失旨。何以中庸亦云。天命之谓性。岂非命犹令也。

  答曰。此亦见于传注。圣贤之意非然也。何则。传注滥引商书天之明命之意以注此书。失旨殊甚。彼盖言天明命商家为天子也。岂天能将性命于人乎。苟性必天命于人者。何以尧舜之仁。桀纣之暴。盗跖之强。乃至上智下愚善善恶恶以及万品。天胡不等皆命之。而各私于人也。天苟私之。则尧舜当仁。桀纣当暴。盗跖当强。如是则圣人设教。欲恶者迁善。强者修仁。暴者行慈。得不悖于天乎。乌得云圣人参于天也。是性必天所命者。则应先有天地。而后有太极之理命于人矣。何以宋儒注太极图云。太极以阴阳五行乾男坤女化生万物。又云天地一太极。男女一太极。万物各一太极。既云各一太极。则人与天地义同昆仲。共出太极。何云天能命人也。易云。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皆云太极而后天地。未知何据而云理从天所命也。依中庸。则先天后理。依太极易经。先理后天。二说混淆。自语相反。以此之故。难类吾门一心之妙理。决定之真说也。今儒门皆宗旧说。一概无疑。予幼不从。学出自胸臆。皆原至理未知可否。子自思之。

  客曰。妙性本然非从外得。先儒失旨于理甚当。但儒教治世法法可仪。事事可则。人所易为。释教寂灭空理。渺无可着。人所难为。故不之学也。师力主心宗。何能胜于常道乎。

  答曰。子不知难易耳。且人之初生。必先无为无难无易无是无非。而人莫不皆具也。莫不皆然也。及其长也。习乎有为。难易分焉。子谓难于无为。而易于有为者。人莫不求利也。莫不好争也。且利之与争皆出有为。有为有事而曰易。为吾不之知也。且人之欲行仁义也。与人贸易当直一金与一金。当直百金与百金。彼不仁者强欲加之。此仁者必责其不仁。彼不仁者亦责于仁者曰。汝何不仁。欲取我便宜。是二者斯须不相离矣。故曰仁义之生。是非之本。若吾谓难于有为而易于无为者。人莫不求安也。人莫不求乐也。且安之与乐莫过无为。无为无事而有易难者。吾不之知也。所谓空者有二焉。有有无对待之空者。儒教所设也。有有无俱泯之空者。释典所载也。俱泯空者。廓周沙界。圆裹十虚。弥纶八极。妙括二仪。为事理之真源。作圣贤之宗祖。我佛证之。众生迷之。诸经载之。诸祖传之。予所谓自心妙悟之境。释教之所载也。对待空者。对有说空。对非说是。对病说药。乃至对不仁义而说仁义者是也。盖上古之世淳风真朴。所谓仁义有无是非。犹如眼中之楔。故不之闻。世态渐远而人心巧伪一异兢生。故圣人不得已说法治之。是以仁义治其不仁义也。是治其非也。正治其邪也。空治其有也。所谓儒教之所说也。以此而推。仁义道德是非有无得失邪正皆表显对待之语。同是一空可以极之矣。则岂非妙极一心胜于五常之道乎。

  客曰。五常之语开于尧舜不原上古。古无今有则知空义可凭。何以孟子云。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彼贤人也。不知仁义为空。而曰有仁义乎。

  答曰。彼云有仁义者。空货利之利剑也。何者。此义如不空。则贪取无厌。此义如空。则约取有道。贪取无厌者以其不空。不空则有己。有己则有家。有家则有国。有国则有天下。既皆有焉。则天子责于诸侯。诸侯责于大夫。大夫责于庶民。既皆责焉。而不至乎贫富相争。强弱相吞。善恶相欺。彼此相斗。而能治天下者。吾不之知也。约取于道者以其空。空故无己。无己则无家。无家则无国。无国则无天下。既皆无焉。则天子不责诸侯。诸侯不责大夫。大夫不责庶民。既皆无责焉。而不至乎贫富一分。强弱一身。善恶一观。彼此一家。而不能治天下者。吾不之知也。是以空则尧授于舜。舜授于禹。不空则商伐乎桀。而周伐乎纣也。故曰圣人无家。可以治国。圣人无己。可以同众。是皆空义也。则知孟子之言仁义者。亦即空义也。若然。何以宋儒云儒教不空而释教空也。良由不知仁义治不仁义之空药也。而曾不知本来之身初非病患。执药为身者痴也。若无不仁义之病。仁义何有哉。执仁义以为道本者。是执药为身也。何则。妙明元心初无名相。安得有所谓仁义不仁义乎。

  客曰。师谓仁义为治病之良药。庄子谓仁义为病性之祸本。犹骈拇之枝于体者也。故指曾史之仁。杨墨之辨。师旷之聦。离朱之明。皆伤于性也。盖欲一其性情。如鹤之不待绝。?之不待接。苟欲接绝皆不免于伤生。是二者何以异。

  答曰。庄子拟乎上古之世。淳朴之风。依乎无为。指乎自然。难于曾史杨墨离朱师旷者。不知有无边之性德也。彼四者于性中之德。比于毫毛不知其少也。易于?鹤鸱枭者。不知有无边之妄能也。此四者比于性中之妄。犹若微尘不知其多也。性德本有。而离朱等各专其一。谓之伤性可乎。妄能本无。而?鹤等昧之不觉。谓之适性可乎。譬如世间有一大宅。众人居之。不见日月。不见虚空。不识出路。间或有人于窗牖间窥见虚空日月。异乎众也。谓之伤众可乎。或有智者寻门而出。异乎众也。谓之悖众可乎。圣人出宅者也。曾杨等窥空者也。?鹤等居昧者也。若然。彼所谓自然者。邪因也。何则。非然不然。无然非自。彼谓杨朱之辨。其辨亦多矣。苟许其言。则果圣人让之。吾又谓不然。譬如有人病患沉疴。幸遇良医与之汤药。加之针灸。彼旁者据自己无病之身而责之曰。身本无病。用此针灸得不残其身也。则人皆笑其痴矣。何则。无病之身加之针灸得名残身。此人现患沉疴。加此针灸。得非全其身耶。故吾谓五常为治病之药。非彼违时之语可比也。子毋辨也。道非辨得。辨则失其道矣。所以云。多方辨论。不若悟心。苟能洞彻。则古今一道也。圣凡一心也。事理一揆也。物我一如也。既皆一之。何有此是彼非彼是此非乎。脱体大用无可不可。指天为地。唤南作北。指泰山为培塿。唤掬水作大海。人不之疑矣。所以云。是无可是。非无真非。是非无住。万法无主。我无三寸。鳖可唤龟。迦叶不肯。一甚攒眉。大须妙悟。不在轻言。保之惜之。

  客曰。一日所言多方。所论必曰参叩自心。前来虽云切念生死。未知参叩之方。请师示之。

  答曰。善哉问也。前来所辨者皆原经论。故知是法可尊而力赞之。然我非悟者。既未悟。焉能以参叩之方示子乎。虽然。不得辜子之问。权借古人发扬处举一两段以副子心。古人云。欲参禅者。须发三种大心。必获妙悟。成就不疑。三种者何。一者发大信心。二者发大勇猛不退心。三者发大疑情。信者信自心与十方诸佛无二无别。生死涅槃无二无别。菩提烦恼无二无别。无明佛性无二无别。既皆无二。诸佛已证。我等当证。直下信得及。把得住。行得稳。如未能证得。尽此一生曾无二念。决此一信到头。天晓分明方知成佛久矣。所以云。信为道元功德母。长养一切诸善根。当知诸佛道圆无上。德等恒沙。证此一信字也。善财遍历百城。广参知识。决此一信字也。诸经载此一信字。诸祖传此一信字。灵云见桃悟此一信字。香岩击竹了此一信字。故知若圣若贤。自始自终。说法转轮成道利生。皆不出一信字耳。子能发此信心。必须起大勇猛。如一人与万人敌相似。直下莫教眼差手慢。这里方是利害时节。所以云。护生须是杀。杀尽始安居。当知将从前恶知恶觉恩爱是非无明烦恼利名物欲顿然放下。如利剑斩一握丝相似。一斩一切断。更无不断者。令胸中虚豁豁地去。冷冰冰地去。如丧考妣去。如忘至宝去。然后起大疑情去。何谓疑情。但于古人悟道因缘。或对机示众。或经论差别。或意识不及义解不行。如是等种种因缘着实参叩。不管得与不得。奋勇直进。莫生退屈。挨拶不行若银山铁壁。此时可名到家消息也。不较多也。只少㘞地一声。通身汗出耳。若向这里开得一只眼。须知心佛及众生是三无差别。非欺我也。此时无边三昧门。无边辨才门。无边差别门。无边神通门。无边福德门。如是等种种法门一齐开发。说也说得。辨也辨得。用也用得。默也默得。坐也坐得。卧也卧得。岂不为庆快平生大事了辨也。

  客曰。师谓古人因缘思解不行处。着实参叩。久之自然妙悟。信无疑也。然话头无味。究不多时便乃打入名利爱欲昏沉散乱之乡。何能制之。

  答曰。良由信道之心未笃。脱苦之心未切也。何以故。子或看经论。或闻师家种种开示。则知生死五欲皆苦也。未能真见其苦耳。苟能真见。宁无切乎。且如有人身患沉疴。或耽欲乐。倘或兵火四至。是人或复但耽欲乐不思逃难之心耶。为复但惜沉疴不起求生之念耶。当是时。不见欲乐。不见沉疴。不觉昏沉。不知散乱。但见苦相。急欲逃生。无一物可爱。无一物可取。径身独脱。更不之顾。是人逃之十里未名免难。乃至百里千里亦未名免难。直至清平无难之地。方名免难也。今人不能悟心而欲免生死之难。无有是处。子所谓打入昏迷之乡者。脱苦之心未切耳。求道之心如笃则。万境不当其前。身如朽木。心若死灰。见色闻声浑忘所以。故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其味。苟如是。乌得有所谓昏沉散乱也。

  客曰。古人根利机熟。信心坚固。故能趣入无疑。今人根钝信浅。焉能如此。

  答曰。子谓古人根利机熟者。何以赵州八十年行脚。长庆七破蒲团。香林四十年不杂用心。灵云三十年方能了悟。从上尊宿皆是艰难而得。子今用功几年而云根钝机浅。盖不之学耳。且卞璧虽贵。不知两刖其足。而后价重连城。镆鎁能宝。尚乃九载功成。方能刃利吹毛。凡物尚然。岂无上妙道顾思其易乎。世尊尘劫修行置而勿论。子能如雪山大士半偈全身乎。能如常啼菩萨庆法卖心乎。能如二祖大师求心断臂乎。能如胁尊者一生不卧乎。能如云岩不耻下问乎。能如汾阳遍参知识乎。能如雪峰三登投子而九上洞山乎。能如疏山万里卖布单三十年当受记乎。子徒知六祖天然。岩头.仰山等辈之易。而不知难于无量劫中也。所以永嘉云。我早曾经多劫修。不是等闲相诳惑。可以证矣。

  客曰。如师坐关守静。一心一意。更无异缘。故可用心。所以云。外绝攀缘。内心无喘。可以入道。今时流辈虽获出家。身杂异俗。或名利所牵者。或住持所拘者。或执事所劳者。或世情有关者。或衣食所苦者。如是等辈尚杂于日用。何心于道乎。

  答曰。子难易于动静之尘。而不知本性初非动静也。且水之本静也。风击则波兴。而水性无动。如是则动而未曾动也。风息则波澄。而湿性依然。如是则静而未曾静也。虚空洞豁。不碍万象发挥。日明夜暗。草生木长。云行鸟飞。岂有虚空同其生灭者哉。是以杨岐总十载院事。起临济正宗。百丈不作不食。为万年龟鉴。沩山典座赌净瓶于众中。雪峰饭头悟妙道于鳌山。云峰化主桶?脱于后架。石巩猎户弓箭折于庵前。丹霞天然颖悟而三年曹厂。六祖肉身菩萨而八月碓坊。古人皆以事理兼修。岂一向避喧求静者耶。如子之意。只消前来冯济川一偈可以释疑矣。子谓尘事所拘能。过彼居官者乎。休休。日暮矣。子如不信。直饶予辨似悬河。亦破子疑不得。子如肯信。不必他余。但向一机一语思解不行处着实参叩。行也如是。坐也如是。着衣吃饭亦如是。阿屎放尿亦如是。迎宾待客亦如是。语默动静亦如是。乃至日如是。夜如是。月如是。年如是。参来参去。蓦忽地脚根线断。八字打开。则知从前奇言妙句。检点将来。是什么干屎橛。破草鞋。古人云。绝后再苏。方始欺君不得。其言可信也。予愧无德。未曾敢与人举语。鉴子之诚。不觉潦倒。予则言之。而子果不以人废言。密以行之。勿语诸人乃可耳。倘诸方闻之加以呵责。我罪何逃。虽然古云己未度而欲度人者。菩萨之用心也。吾虽非菩萨。安得人人于此议其是非乎。更有一偈与子举之。偈曰。

  诸方议论宗殊说。欲取真金多认铁。名相纷纷未足凭。野人耿耿思分别。也知萤火莫然山。志效螳螂拟拒辙。知我罪我两由人。付诸水火从君折。

  时

  明万历念参年岁次乙未肆月 日曹洞正宗第参拾壹代比丘没用头陀圆澄撰

  参禅释难或问(终)

  No. 1444-附b 参禅释难或问补遗

  客曰。如师所云。玄沙不出岭。宝寿不渡江。则妙明元心本在自悟。不待师承印证。各人本地风光。谁所不具。理果当然。何以风穴有应谶之忧。太阳怀覆宗之虑。既非师证覆宗绝嗣。彼何谓也。

  答曰。皆为后人耳。经不云乎。我此法印为欲利乐世间故说。盖恐后世之人不求正悟。悟亦不真。胡说乱道。赚误晚辈。必假师承印许方可为人。此深防外道邪慢之过。非曰初心用功参禅恐其无师而不致力也。汝但真参实悟。然后求师印证。弗为迟矣。故岩头天然颖脱往师德峤。灵云见色明心方觐雪峰。所以黄檗见百丈举马祖一喝因缘不觉吐舌。丈曰子嗣马大师也。檗曰。不然。因师所举得见马大师。且不识马大师。倘嗣马大师。以后丧我儿孙。丈曰子何所凭。檗曰。不见道。智与师齐咸师半德。智过于师方堪传受。丈曰如是如是。黄檗可谓万世之龟鉴矣。今人徒知嗣马大师则丧我儿孙。不知不嗣百丈则丧我儿孙又甚也。近来诸方称善知识。竖拳竖指胡道乱喝者。诘其师承全无的据。犹如伪名为仕者。公验皆无。宁非自构其罪也。古之所谓丧我儿孙者。得不谓此时之说耶。呜呼。师子传衣罹难。达摩得得航海。四祖深山觅子。五祖夜半传心。其忧覆宗绝嗣之患。非止风穴.太阳。其来久矣。我辈不思佛祖之用心。弃而弗顾。哀哉。

  问曰。如来一代时教不出止观之门。故曰如来所得法。定慧力庄严。岂非定慧之力必籍止观所成乎。首楞严中。阿难启请十方如来。得成菩提妙奢摩他三摩禅那最初方便。如来款答曾不坏乎三者。天台大师亦以三法教人。可谓妙契佛心者矣。诸方独称达摩之禅名为传佛心印。天台得非传佛心印乎。师能有旨为我辨否。

  答曰。阿难既请最初方便。当知十方如来由三方便之门得成菩提。非谓菩提不异方便。如来但由定慧庄严自心。岂云自心本是庄严。若知如来无所得而得菩提。则知方便不是方便。庄严即非庄严。以是而推。当知天台三法教人。传佛方便之心。达摩一心直指。传佛真实之道矣。门庭施设。教法千差。入理深谈。自心颇得。古云。谁能入不由户。出不从门。天台以之也。须知十方无壁落。四面亦无门。达摩以之也。天台如渐升堂奥。达磨如镇坐中庭。虽则二皆传佛之心。如来禅.祖师禅不可相滥耳。

  问曰。彼中次第三观。本非圆宗行人所修。较诸禅宗诚不可及。若彼一念不思议三观。岂有不同之理耶。答曰。金鍮易辨。煤墨难分。既云不思议。可容辨也。盖欲学者达宗旨之端由。当于无辨中施其辨耳。若彼宗学者能忘言会意。格外明宗。于中求其同相不可得。况有异乎。所谓口欲言而词丧。心欲思而虑忘。直下不容心思言议去也。若也承言执旨。滞相迷诠。实谓有不思议之可得。有不思议之可修。非惟不契达摩之禅。亦乃失于天台之旨。既失天台之旨。尚不能与天台合为一家。安可与达摩较其同异哉。虽然。须知天台不思议之观。可谓从门而入。毕竟不是家珍。达摩直指人心。所谓流自胸中。方名盖天盖地。是以永嘉经年造观。往师六祖。南岳观密作用。受法曹溪。是非优劣。了然现矣。

  附答明鼎子问

  问。云栖主张念佛归于一心。一心者谢尽六尘。单持净念。固非随声唱和之流。亦非集起忽灭之辈。久久淘汰。打成一片。则念佛即是参禅。参禅即是念佛。念长一分禅长一分。念增一寸禅增一寸。彼录所载不一而足。如是则师前云究心后正好念佛。我亦云念佛后正好参禅。何必舍土趋禅。翻成二见也。请明示之。

  答曰。子所谓谢尽六尘。非唱和生灭之徒。前不云乎而非顿也。楞严云。譬如国王为贼所侵。发兵讨除。是兵要知贼之所在。若不识知而能讨之。无有是处。子谓凭尘念佛。是躲其贼也。予谓究心破惑。欲除其贼也。故声闻于结伏而不断。菩萨于结破而不起。岂可以躲根与破惑同日语哉。又谓念长一分禅长一分。吁是何言欤。古云。若有一法。不成法身。若无一法。不成法身。若增一法不成法身。若欠一法不成法身。念苟可长。禅作么生长。若可长。则吾心多一物矣。我云参禅后好念佛者。苟能发悟。活计随时。无可不可。子云念佛后好参禅者。未审何处是念佛之后。若云开悟之后。何必更说参禅。若未获开悟。念佛何曾有后。参禅直取自心。不见有身土之二。子徒起取舍之情。能妙悟自心。则知心外元非有土。

  再问。参禅究心非上根利智鲜能承当。中下之辈心如狝猴。须以方便拴缚之。若概以禅理相语。彼将如聋如哑。徒成梦说。何如教之念佛。则上根之者彼此互融。中下之者净念相继。日久功深。何分利钝。广被群机。无所不摄。当此末法尤为善巧。较之参禅但可接上根而难以接中下者。岂不径庭哉。请决所疑。

  答。三乘方便本是假名。法性平等。圣凡不二。当时世尊入普光明殿。现受用三昧。凡下果是不堪。非不堪也。信不及耳。诸大菩萨内秘外现。腾疑请释。然后知其人人本具。个个不无。皆堪承绍。故后等赐诸子。不言有高下矣。今子执言有上下之根。有利钝之异。且试论之。见闻知觉谁具谁不具乎。彼时难信大士决明。正启今日之不信。今日参决古人指示正。参当时之难信也。所以云。古今一道。圣凡一心。岂分上下今古乎。但不能信心参叩。如其能之。彼极愚痴之徒。正是大机。何以故。彼全体不会。全体现前。只欠个承当耳。念佛躲根轻易度日。虽有远因。易潜业识。故祖师云。系念乖真。昏沉不好。子当鉴诸。

  补问(终)

  No. 1444-附c 达观和尚招殃传

  达观老人遭横于癸卯之季冬。而众议骇然。或谓其道力之未全。或谓其我慢之招得。或谓其定业之难逃。而石篑居士请予折之。予曰。皆不知达观老人也。予独知之。老人垂大权之迹。逆行顺化。一举而两得矣。何也。由末法浇漓。世道侵丧。人心浸獘。师法不扬。致使如来慧命将危。特以示之也。故老人于戒定智慧曾无亏缺。独绝师承损其行耳。何则。老人受业师者。为凡心未尽还。俗娶妻。老人以方便力强之复道。返以师礼待老人矣。诸方尊宿未有可其意者。独大千和尚师事数年。而竟不之嗣。故同参之友皆行师资之礼。而终致于非刑者。此其所以现逆也。昔者石门禅师尝从雪窦显公而后出世。却为大觉琏公之嗣。座下有一婆子出众云。这汉何得辜恩如此。雪窦老人与汝抖搜尿肠日夜谈禅。始得今日。何以却拈大觉之香。捋门胸前一砟。于是经三日?发胸前而死。呜呼。此亦垂范现逆之类也欤。吾又闻黄檗岩头皆云。智与师齐减师半德。智过于师方堪传受。由是而观。则老人虽有超师之作。焉忍弃其源流也。其源流一绝。使后世邪慢之辈效学其疣。而佛法不灭则几希矣。故佛祖不欲断其血脉。于此特严其报应也。居士曰。尔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吾闻。昔者小寿禅师住西湖之寂庆。彼时王公出镇杭州。一日访寿直至卧榻而寿不起。座推蒲团于地。公就而坐。极谈终日方去。执事者劝曰。王公贵人也。一旦有事则祸系山门。何得轻忽如此乎。次日王公复至。寿乃声钟击鼓万指出迎。王公下轿握寿手曰。何不学昨日行径耶。寿指傍曰。在节度即得。柰左右何。二人相笑而已。于是诸方皆美寿之善通变者也。达老不然。无分贤愚一概笼络。触怒当任。身罹非殃。招之有由。何关师资乎。予曰。不然。乃足下不知老人之顺化也。自佛法之流震旦者二千余年矣。初来之盛。王侯仰重过于至尊。故齐祖之访道安。临门不起。赵州之待石勒。床坐而见。南阳忠公。献宗扶舆而自若。懒赞融师。诏书三读而不闻。是岂慢于王侯也。莫不皆欲高护法幢垂范末世。使世出世间之有辨矣。故远大师作尊僧篇六卷。许由之论僧不拜俗。三上其本。并体佛心。影向法事。尔来法道下衰。僧多拜俗。乞尾哀怜有损圣贤之体。循情询俗全无道者之风。故老人深痛时獘。有仿古人。忍使杀身不甘坐视。所以垂此顺化之范也。古者齐高祖访椆公。迎不起座。送不出门。左右劝之。彼国主也。何以怠慢乎。曰。吾闻宾头卢尊者送王七步。减王之福。天下大荒七年。吾虽不逮圣僧。而形貌似之。不欲减王之福耳。由是而推吾知老人坐待公卿者非慢之也。寔不欲减公卿之福。所以知其为顺化也。呜呼。长者之求子而子为之躄地。不轻之告人而人为之打掷。夜光之投人。非不贵也。而反为之按剑。美玉之献君。非不忠也。而反为之刖足。是知恩反成怨。为善招殃。代皆有之。老人化仪孰与伸焉。惟足下乃史氏也。于世甚为有力。当细思而传诸未闻。可谓共出一只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