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藏第 47 册 No. 1985 镇州临济慧照禅师语录

  No. 1985

  临济慧照玄公大宗师语录序

  曹溪派列,淘涌而流注无穷;南岳岐分,巍峨而联绵不尽。云仍曼衍,枝叶滋荣,非止荫覆人天,抑亦光扬祖道。无说之说,须知意不在言;无闻之闻,果信言非有意。此皆理极无喻之道,绪余影响者也。故临济祖师以正法眼明涅槃心,兴大智大慈、运大机大用,棒头喝下剿绝凡情,电掣星驰卒难构副,岂容拟议?那许追思!非唯鸡过新罗,欲使凤趋霄汉,不留朕迹,透脱玄关,令三界迷徒归一真实际,天下英流莫不仰瞻,为一宗之祖,理当然也。今总统雪堂禅师乃临济十八代孙,河北江南遍寻是录,偶至余杭得获是本,如贫得宝、似暗得灯,踊跃欢呼,不胜感激,遂舍长财,绣梓流通,俵施诸刹,此一端奇事,寔千载难逢。咦!掷地金声闻四海,定知珠玉价难酬。元贞二年岁次丁未,大都报恩禅寺住持嗣祖,林泉老人从伦盥手焚香谨序。

  临济慧照玄公大宗师语录序

  薄伽梵“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付摩诃迦叶,是为第一祖。逮二十八祖菩提达磨提十方三世诸佛密印而来震旦,是时中国始知佛法有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厥后优钵罗花于时出现,芬芳馥郁,一华五叶,香风匝地、宝色照天,各放无量光明,辉映大千世界。

  其中一大苾刍,为一大事因缘依栖黄檗山中,三度参请,三度被打,后向高安滩头大愚老师处始全印证。平生用金刚王宝剑,逢凡杀凡、逢圣杀圣,风行草偃,号令八方,如雪色象王;如金毛师子踞地哮吼,狐狸、野干心破脑裂,百兽见之,无不股栗;如惊涛险崖,壁立万仞,使途中之人其行次且不敢举足下足,惟恐丧身失命,虽老子钳槌者,见之无不汗下。

  若夫三玄三要夺境夺人,金章玉句如风樯阵马、如迅雷奔霆,凌轹波涛,穿穴险固,破碎阵敌,天回地转,七纵八横,几于截断众流,四海学徒莫不望风披靡。故门庭峻峭,孤硬难入,盖妙用功夫不在文字、不离文字,尽大地作一只眼者乃能识之,末后将正法眼藏却向瞎驴边灭却。

  师之出处具载《传灯》等录,兹不复赘。自兴化奖公而下,子孙云仍最为蕃衍盛大,多大根器人,冠映河岳,腾耀古今,在在处处法席丛林,化俗谈真,重规叠矩,出广长舌相为人开堂演法——如慈明圆公、琅琅觉公,皆大法王人天师也。

  今雪堂大禅师,临济十八代嫡孙、琅琅第十世的派,王臣尊礼,缁素向慕,是亦僧中之龙象尔。不忘祖师恩德,每恨临济一言一句、一棒一喝、参承咨决、升堂入室语录未大发明,刻梓流行,用广禅林观听,仍求北山居士郭天锡为作序引。

  呜呼!雪堂老师行从上祖师难能之事,慎终追远,知恩报恩则不无,将五百年风颠老汉吐下唾团,重新拈出供养。今代衲僧还肯咀嚼么?合浦还珠固为奇特,冷灰爆豆亦自不妨。

  大德二年八月,前监察御史郭天锡焚香九拜书。

  临济慧照玄公大宗师语录序

  窃以黄檗山高,便敢当头捋虎;滹陀岸远,亦能顺水操舟。既露恶毒爪牙,仍显慈悲手段,栏腮一掌,免烦着齿粘唇,劈肋三拳,可谓倾心吐胆。三玄在手,七事随身,触之则石裂崖崩、拟之则雷轰电掣。门庭孤峻,阃奥宏深,只可望崖,不可趣向。

  兹者总统雪堂和尚,悯巴歌唱而和寡,嗟雪曲弹而应稀,语录阙文,丛林罕见,遂旁求释子而再起斯文,欲镂板以广流通,俾参玄而得受用,弘扬祖道,垂裕后昆。棒头喝下须明石火电光,正案傍提要顾眉毛鼻孔,其他机缘备载前录,不劳再举。

  噫!临济祖师六传而至汾阳大宗师,汾阳下杰出六大尊者——曰慈明圆、曰琅瑘觉。圆传阳岐会,会传白云端,端传五祖演,演传佛果勤佛鉴、天目齐。佛果传虎丘隆、大慧杲,虎丘隆传应庵华,华传密庵杰,杰传松源岳,岳传无德通,通传虚舟度,度传径山虎岩伏。天目齐传汝州和,和传竹林宝,宝传竹林安,安传竹林海,海传庆寿璋。白涧一归云宣,宣传平山亮,白涧一传冲虚昉、懒牧归。庆寿璋传海云大宗师竹林彝,彝传龙华惠。海云传可庵朗、龙宫玉、颐庵儇,可庵传太傅刘文贞公、庆寿满,龙宫玉传大名海、颐庵传庆寿安。

  琅瑘觉传泐潭月,月传毗陵真,真传白水白,白传天宁党,党传慈照纯,纯传郑州宝,宝传竹林藏、庆寿亨、少林鉴。庆寿亨传东平汴、大原昭,少林鉴传法王通,通传安闲觉,觉传南京智、西庵赟,南京智传寿峰湛,西庵赟传雪堂仁——雪堂乃临济十八世孙也。莫不门庭孤峻,机辩纵横,俱是克家子孙,灯灯续焰直至如今,可谓源清流长,此之谓也。

  雪堂禅师乃吾三世祖,嘱子为序,率尔书之,脑后见腮、顶门具眼者大发一笑,开泰退堂。袭祖第二十世孙五峰普秀斋沐焚香拜书。

  镇州临济慧照禅师语录序

  延康殿学士金紫光禄大夫真定府路安抚使兼马步军都总管兼知成德军府事 马防撰

  黄檗山头曾遭痛棒,大愚肋下方解筑拳。饶舌老婆、尿床鬼子,这风颠汉再捋虎须。岩谷栽松,后人标榜,钁头斸地,几被活埋。肯个后生,蓦口自掴,辞焚机案,坐断舌头。不是河南,便归河北,院临古渡,运济往来。把定要津,壁立万仞,夺人夺境,陶铸仙陀。三要三玄,钤锤衲子,常在家舍,不离途中。无位真人,面门出入,两堂齐喝,宾主历然。照用同时,本无前后,菱花对像,虚谷传声。妙应无方,不留朕迹,拂衣南迈,戾止大名。兴化师承,东堂迎侍,铜瓶铁钵,掩室杜词,松老云闲,旷然自适。面壁未几,密付将终,正法谁传?瞎驴边灭。圆觉老演,今为流通,点捡将来,故无差舛,唯余一喝,尚要商量,具眼禅流,冀无赚举。宣和庚子中秋日谨序。

  镇州临济慧照禅师语录

  住三圣嗣法小师慧然集

  府主王常侍与诸官请师升座,师上堂,云:“山僧今日事不获已,曲顺人情方登此座。若约祖宗门下称扬大事,直是开口不得,无尔措足处。山僧此日以常侍坚请,那隐纲宗,还有作家战将直下展阵开旗么?对众证据看。”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便喝,僧礼拜。师云:“这个师僧却堪持论。”问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师云:“我在黄檗处,三度发问,三度被打。”僧拟议,师便喝,随后打,云:“不可向虚空里钉橛去也。”有座主问:“三乘十二分教岂不是明佛性?”师云:“荒草不曾锄。”主云:“佛岂赚人也?”师云:“佛在什么处?”主无语。师云:“对常侍前拟瞒老僧,速退速退,妨他别人诸问。”复云:“此日法筵为一大事故,更有问话者么?速致问来,尔才开口,早勿交涉也。何以如此?不见释尊云:‘法离文字,不属因、不在缘故。’为尔信不及,所以今日葛藤恐滞常侍与诸官员,昧他佛性,不如且退。”喝一喝,云:“少信根人终无了日。久立珍重。”

  师因一日到河府,府主王常侍请师升座。时麻谷出问:“大悲千手眼,那个是正眼?”师云:“大悲千手眼,那个是正眼?速道速道。”麻谷拽师下座,麻谷却坐,师近前,云:“不审。”麻谷拟议,师亦拽麻谷下座,师却坐,麻谷便出去,师便下座。

  上堂云:“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常从汝等诸人面门出入,未证据者看看。”时有僧出问:“如何是无位真人?”师下禅床把住,云:“道道。”其僧拟议,师托开,云:“无位真人是什么干屎橛?”便归方丈。

  上堂,有僧出礼拜,师便喝。僧云:“老和尚莫探头好。”师云:“尔道落在什么处?”僧便喝。又有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便喝,僧礼拜,师云:“尔道好喝也无?”僧云:“草贼大败。”师云:“过在什么处?”僧云:“再犯不容。”师便喝。是日,两堂首座相见,同时下喝。僧问师:“还有宾主也无?”师云:“宾主历然。”师云:“大众要会临济宾主句,问取堂中二首座。”便下座。

  上堂,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竖起拂子,僧便喝,师便打。又,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亦竖起拂子,僧便喝,师亦喝。僧拟议,师便打。师乃云:“大众!夫为法者,不避丧身失命。我二十年在黄檗先师处三度问佛法的的大意,三度蒙他赐杖,如蒿枝拂著相似。如今更思得一顿棒吃,谁人为我行得?”时有僧出众云:“某甲行得。”师拈棒与他,其僧拟接,师便打。

  上堂,僧问:“如何是剑刃上事?”师云:“祸事,祸事。”僧拟议,师便打。问:“只如石室行者,踏碓忘却移脚,向什么处去?”师云:“没溺深泉。”师乃云:“但有来者不亏欠伊,总识伊来处。若与么来,恰似失却;不与么来,无绳自缚。一切时中莫乱斟酌,会与不会都来是错。分明与么道,一任天下人贬剥。久立珍重。”

  上堂,云:“一人在孤峰顶上,无出身之路;一人在十字街头,亦无向背。那个在前?那个在后?不作维摩诘、不作傅大士。珍重。”

  上堂,云:“有一人论劫在途中不离家舍、有一人离家舍不在途中,那个合受人天供养?”便下座。

  上堂,僧问:“如何是第一句?”师云:“三要印开朱点侧,未容拟议主宾分。”问:“如何是第二句?”师云:“妙解岂容无著问,沤和争负截流机。”问:“如何是第三句?”师云:“看取棚头弄傀儡,抽牵都来里有人。”师又云:“一句语须具三玄门,一玄门须具三要,有权、有用。汝等诸人作么生会?”下座。

  师晚参示众云:“有时夺人不夺境、有时夺境不夺人、有时人境俱夺、有时人境俱不夺。”时有僧问:“如何是夺人不夺境?”师云:“煦日发生铺地锦,璎孩垂发白如丝。”僧云:“如何是夺境不夺人?”师云:“王令已行天下遍,将军塞外绝烟尘。”僧云:“如何是人境两俱夺?”师云:“并汾绝信,独处一方。”僧云:“如何是人境俱不夺?”师云:“王登宝殿,野老讴歌。”师乃云:“今时学佛法者,且要求真正见解。若得真正见解,生死不染、去住自由,不要求殊胜,殊胜自至。道流!只如自古先德,皆有出人底路。如山僧指示人处,只要尔不受人惑,要用便用,更莫迟疑。如今学者不得,病在甚处?病在不自信处。尔若自信不及,即便忙忙地徇一切境转,被他万境回换,不得自由。尔若能歇得念念驰求心,便与祖佛不别。尔欲得识祖佛么?只尔面前听法底。是学人信不及,便向外驰求。设求得者,皆是文字胜相,终不得他活祖意。莫错诸禅德,此时不遇,万劫千生轮回三界,徇好境掇去,驴牛肚里生。道流!约山僧见处,与释迦不别。今日多般用处,欠少什么?六道神光未曾间歇,若能如是见得,只是一生无事人。大德!三界无安,犹如火宅,此不是尔久停住处。无常杀鬼一刹那间,不拣贵、贱、老、少。尔要与祖佛不别,但莫外求。尔一念心上清净光,是尔屋里法身佛;尔一念心上无分别光,是尔屋里报身佛;尔一念心上无差别光,是尔屋里化身佛。此三种身是尔即今目前听法底人,只为不向外驰求,有此功用。据经论家取三种身为极则,约山僧见处不然,此三种身是名言、亦是三种依。古人云:‘身依义立,土据体论。’法性身、法性土,明知是光影。大德!尔且识取弄光影底人是诸佛之本源,一切处是道流归舍处。是尔四大色身不解说法听法、脾胃肝胆不解说法听法、虚空不解说法听法,是什么解说法听法?是尔目前历历底、勿一个形段孤明,是这个解说法听法。若如是见得,便与祖佛不别。但一切时中更莫间断,触目皆是,只为情生智隔想变体殊,所以轮回三界受种种苦。若约山僧见处,无不甚深、无不解脱。道流!心法无形,通贯十方,在眼曰见、在耳曰闻、在鼻嗅香、在口谈论、在手执捉、在足运奔。本是一精明,分为六和合。一心既无,随处解脱。山僧与么说,意在什么处?只为道流一切驰求,心不能歇,上他古人闲机境。道流取山僧见处,坐断报化佛头,十地满心犹如客作儿,等妙二觉担枷锁汉,罗汉、辟支犹如厕秽,菩提、涅槃如系驴橛。何以如此?只为道流不达三祇劫空,所以有此障碍。若是真正道人,终不如是,但能随缘消旧业,任运着衣裳,要行即行、要坐即坐,无一念心希求佛果。缘何如此?古人云:‘若欲作业求佛,佛是生死大兆。’大德!时光可惜,只拟傍家波波地学禅、学道,认名、认句,求佛、求祖、求善知识,意度莫错。道流!尔只有一个父母,更求何物?尔自返照看。古人云:‘演若达多失却头,求心歇处即无事。’大德!且要平常莫作模样,有一般不识好恶秃奴,便即见神、见鬼,指东划西,好晴、好雨。如是之流尽须抵债,向阎老前吞热铁丸有日。好人家男女被这一般野狐精魅所著,便即捏怪瞎屡生!索饭钱有日在。”

  师示众云:“道流!切要求取真正见解,向天下横行,免被这一般精魅惑乱。无事是贵人,但莫造作,只是平常。尔拟向外傍家求过觅脚手,错了也。只拟求佛,佛是名句。尔还识驰求底么?三世十方佛祖出来也只为求法,如今参学道流也只为求法。得法始了,未得依前轮回五道。云何是法?法者是心法,心法无形,通贯十方,目前现用;人信不及,便乃认名认句,向文字中求意度佛法,天地悬殊。道流!山僧说法,说什么法?说心地法,便能入凡、入圣,入净、入秽,入真、入俗。要且不是尔真俗凡圣能与一切真俗凡圣安著名字,真俗凡圣与此人安著名字不得。道流!把得便用,更不著名字,号之为玄旨。山僧说法与天下人别,只如有个文殊、普贤出来,目前各现一身问法,才道咨和尚,我早辨了也。老僧稳坐,更有道流来相见时,我尽辨了也。何以如此?只为我见处别,外不取凡圣、内不住根本,见彻更不疑谬。”

  师示众云:“道流!佛法无用功处,只是平常无事——屙屎、送尿、着衣、吃饭、困来即卧……。愚人笑我,智乃知焉。古人云:‘向外作工夫,总是痴顽汉。’尔且随处作主,立处皆真,境来回换不得,纵有从来习气、五无间业,自为解脱大海。今时学者总不识法,犹如触鼻羊逢着物安在口里,奴郎不辨、宾主不分,如是之流邪心入道,闹处即入不得,名为真出家人,正是真俗家人。夫出家者,须辨得平常真正见解——辨佛、辨魔,辨真、辨伪,辨凡、辨圣……。若如是辨得,名真出家。若魔、佛不辨,正是出一家入一家,唤作造业众生,未得名为真出家。只如今有一个佛魔同体不分,如水乳合鹅王吃乳。如明眼道流,魔、佛俱打。尔若爱圣憎凡,生死海里浮沉。”

  问:“如何是佛?魔?”师云:“尔一念心疑处是魔;尔若达得万法无生,心如幻化,更无一尘、一法,处处清净是佛。然佛与魔是染、净二境,约山僧见处,无佛、无众生,无古、无今,得者便得,不历时节,无修、无证,无得、无失,一切时中更无别法。设有一法过此者,我说如梦、如化。山僧所说皆是。道流!即今目前孤明历历地听者,此人处处不滞,通贯十方,三界自在,入一切境差别不能回换,一刹那间透入法界,逢佛说佛、逢祖说祖、逢罗汉说罗汉、逢饿鬼说饿鬼,向一切处游履国土教化众生未曾离一念,随处清净,光透十方,万法一如。道流!大丈夫儿今日方知本来无事,只为尔信不及,念念驰求,舍头觅头,自不能歇。如圆顿菩萨入法界现身,向净土中厌凡忻圣,如此之流取舍,未忘染净心在。如禅宗见解,又且不然,直是现今更无时节。山僧说处皆是一期药病相治,总无实法。若如是见得,是真出家,日消万两黄金。道流!莫取次被诸方老师印破面门道,我解禅、解道,辩似悬河,皆是造地狱业。若是真正学道人,不求世间过,切急要求真正见解。若达真正见,解圆明方始了毕。”

  问:“如何是真正见解?”师云:“尔但一切入凡、入圣,入染、入净,入诸佛国土、入弥勒楼阁、入毗卢遮那法界,处处皆现国土成、住、坏、空,佛出于世,转大法轮,却入涅槃,不见有去来相貌,求其生死了不可得,便入无生法界,处处游履国土,入华藏世界。尽见诸法空相,皆无实法,唯有听法无依道人,是诸佛之母,所以佛从无依生。若悟无依,佛亦无得。若如是见得者,是真正见解。学人不了,为执名句,被他凡圣名碍,所以障其道眼不得分明。只如十二分教皆是表显之说,学者不会,便向表显名句上生解,皆是依倚落在因果,未免三界生死。尔若欲得生死去住脱着自由,即今识取听法底人:无形、无相、无根、无本、无住处。活拨拨地,应是万种施设,用处只是无处,所以觅着转远、求之转乖,号之为秘密。道流!尔莫认着个梦幻伴子,迟晚中间便归无常。尔向此世界中觅个什么物作解脱,觅取一口饭吃补毳过时,且要访寻知识,莫因循逐乐。光阴可惜,念念无常,粗则被地、水、火、风,细则被生、住、异、灭四相所逼。道流!今时且要识取四种无相境,免被境摆扑。”

  问:“如何是四种无相境?”师云:“尔一念心疑,被地来碍;尔一念心爱,被水来溺;尔一念心嗔,被火来烧;尔一念心喜,被风来飘。若能如是辨得,不被境转,处处用境,东涌西没、南涌北没、中涌边没、边涌中没,履水如地、履地如水。缘何如此?为达四大如梦如幻故。道流!尔只今听法者,不是尔四大能用。尔四大若能如是见得,便乃去住自由。约山僧见处,勿嫌底法。尔若爱圣,圣者圣之名,有一般学人向五台山里求文殊,早错了也,五台山无文殊。尔欲识文殊么?只尔目前用处,始终不异,处处不疑,此个是活文殊。尔一念心无差别光,处处总是真普贤。你一念心自能解缚,随处解脱,此是观音。三昧法互为主伴,出则一时出,一即三、三即一,如是解得,始好看教。”

  师示众云:“如今学道人且要自信,莫向外觅,总上他闲尘境,都不辨邪正。只如有祖、有佛,皆是教迹中事。有人拈起一句子语,或隐显中出,便即疑生,照天、照地,傍家寻问,也大忙然。大丈夫儿莫只么论主、论贼,论是、论非,论色、论财,论说闲话过日。山僧此间不论僧俗,但有来者尽识得伊,任伊向甚处出来,但有声名文句,皆是梦幻。却见乘境底人是诸佛之玄旨,佛境不能自称我是佛境,还是这个无依道人乘境出来。若有人出来问我求佛,我即应清净境出;有人问我菩萨,我即应慈悲境出;有人问我菩提,我即应净妙境出;有人问我涅槃,我即应寂静境出。境即万般差别,人即不别,所以应物现形,如水中月。道流!尔若欲得如法,直须是大丈夫儿始得。若萎萎随随地,则不得也。夫如㽄嗄(上音西,下所嫁切)之器不堪贮醍醐。如大器者,直要不受人惑,随处作主,立处皆真,但有来者皆不得受。尔一念疑即魔入心,如菩萨疑时,生死魔得便。但能息念,更莫外求,物来则照。尔但信现今用底,一个事也无。尔一念心生三界,随缘被境分为六尘。你如今应用处欠少什么?一刹那间便入净、入秽,入弥勒楼阁、入三眼国土,处处游履,唯见空名。”

  问:“如何是三眼国土?”师云:“我共你入净妙国土中,着清净衣,说法身佛;又入无差别国土中,着无差别衣,说报身佛;又入解脱国土中,着光明衣,说化身佛。此三眼国土皆是依变,约经论家取法身为根本,报、化二身为用。山僧见处,法身即不解说法。所以,古人云:‘身依义立,土据体论。’法性身、法性土,明知是建立之法依通国土,空拳黄叶用诳小儿,蒺藜夌刺枯骨上觅什么汁?心外无法,内亦不可得,求什么物?尔诸方言:‘道有修、有证。’莫错,设有修得者,皆是生死业。尔言六度万行齐修,我见皆是造业。求佛、求法,即是造地狱业;求菩萨亦是造业;看经、看教亦是造业。佛与祖师是无事人,所以有漏有为、无漏无为,为清净业。有一般瞎秃子饱吃饭了,便坐禅观行,把捉念漏不令放起,厌喧求静,是外道法。祖师云:‘尔若住心看静,举心外照、摄心内澄、凝心入定,如是之流皆是造作。’是尔如今与么听法底人作么生拟修他、证他、庄严他?渠且不是修底物、不是庄严得底物。若教他庄严,一切物即庄严得,尔且莫错。道流!尔取这一般老师口里语为是真道,是善知识不思议。‘我是凡夫心,不敢测度他老宿。’瞎屡生!尔一生只作这个见解,辜负这一双眼,冷噤噤地如冻凌上驴驹相似。‘我不敢毁善知识,怕生口业。’道流!夫大善知识始敢毁佛毁祖、是非天下、排斥三藏教、骂辱诸小儿、向逆顺中觅人,所以我于十二年中求一个业性,如芥子许不可得。若似新妇子禅师,便即怕趁出院,不与饭吃、不安不乐。自古先辈到处人不信,被递出始知是贵。若到处人尽肯,堪作什么?所以师子一吼,野干脑裂。道流!诸方说有道可修、有法可证。尔说证何法?修何道?尔今用处欠少什么物?修补何处?后生小阿师不会,便即信这般野狐精魅,许他说事系缚人,言道理行相应、护惜三业始得成佛,如此说者如春细雨。古人云:‘路逢达道人,第一莫向道。’所以言:若人修道道不行,万般邪境竞头生,智剑出来无一物,明头未显暗头明。所以,古人云:‘平常心是道。’大德!觅什么物?现今目前听法无依道人历历地分明,未曾欠少。尔若欲得与祖佛不别,但如是见,不用疑误。尔心心不异,名之活祖。心若有异,则性相别;心不异故,即性相不别。”

  问:“如何是心心不异处?”师云:“尔拟问早异了也,性相各分,道流莫错。世、出世诸法,皆无自性、亦无生性,但有空名,名字亦空。尔只么认他闲名为实,大错了也。设有,皆是依变之境。有个菩提依、涅槃依、解脱依、三身依、境智依、菩萨依、佛依。尔向依变国土中觅什么物?乃至三乘十二分教,皆是拭不净故纸。佛是幻化身,祖是老比丘,尔还是娘生已否?尔若求佛,即被佛魔摄;尔若求祖,即被祖魔缚;尔若有求皆苦,不如无事。有一般秃比丘向学人道:‘佛是究竟,于三大阿僧祇劫修行果满方始成道。’道流!尔若道佛是究竟,缘什么八十年后向拘尸罗城双林树间侧卧而死去?佛今何在?明知与我生死不别。尔言三十二相、八十种好是佛,转轮圣王应是如来,明知是幻化。古人云:‘如来举身相,为顺世间情,恐人生断见,权且立虚名。’假言三十二、八十也,空声有身非觉体,无相乃真形。

  “尔道佛有六通是不可思议。一切诸天、神仙、阿修罗、大力鬼亦有神通,应是佛否?道流莫错,只如阿修罗与天帝释战,战败领八万四千眷属入藕丝孔中藏。莫是圣否?如山僧所举,皆是业通、依通。夫如佛六通者不然,入色界不被色惑、入声界不被声惑、入香界不被香惑、入味界不被味惑、入触界不被触惑、入法界不被法惑,所以达六种色、声、香、味、触、法皆是空相,不能系缚。此无依道人,虽是五蕴漏质,便是地行神通。

  “道流!真佛无形、真法无相,尔只么幻化上头作模作样,设求得者,皆是野狐精魅,并不是真佛,是外道见解。夫如真学道人,并不取佛、不取菩萨、罗汉、不取三界殊胜,迥无独脱不与物拘,乾坤倒覆我更不疑,十方诸佛现前无一念心喜,三涂地狱顿现无一念心怖。缘何如此?我见诸法空相,变即有、不变即无,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所以梦幻空花何劳把捉?唯有道流目前现今听法底人,入火不烧、入水不溺、入三涂地狱如游园观、入饿鬼畜生而不受报。缘何如此?无嫌底法。尔若爱圣憎凡,生死海里沉浮。烦恼由心故有,无心烦恼何拘?不劳分别取相,自然得道须臾。尔拟傍家波波地学得,于三祇劫中终归生死,不如无事向丛林中床角头交脚坐。

  “道流!如诸方有学人来,主客相见了,便有一句子语:‘辨前头善知识被学人拈出个机权语路,向善知识口角头撺过,看尔识不识。尔若识得是境,把得便抛向坑子里。’学人便即寻常,然后便索善知识语,依前夺之。学人云:‘上智哉,是大善知识。’即云:‘尔大不识好恶。’如善知识把出个境块子,向学人面前弄,前人辨得下下作主,不受境惑。善知识便即现半身,学人便喝。善知识又入一切差别语路中摆扑,学人云:‘不识好恶老秃奴。’善知识叹曰:‘真正道流。’如诸方善知识不辨邪正,学人来问菩提涅槃三身境智,瞎老师便与他解说,被他学人骂着,便把棒打他,言:‘无礼度。’自是尔善知识无眼,不得嗔他。有一般不识好恶秃奴,即指东划西——好晴、好雨、好灯笼露柱——尔看眉毛有几茎,这个具机缘学人不会,便即心狂。如是之流总是野狐精、魅、魍、魉,被他好学人嗌嗌微笑,言瞎老秃奴惑乱他天下人。“道流!出家儿且要学道,只如山僧往日曾向毗尼中留心,亦曾于经论寻讨。后方知是济世药表显之说,遂乃一时抛却,即访道参禅。后遇大善知识,方乃道眼分明,始识得天下。老和尚知其邪正,不是娘生下便会,还是体究练磨一朝自省。

  “道流!尔欲得如法见解,但莫受人惑,向里向外逢着便杀——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逢亲眷杀亲眷——始得解脱。不与物拘,透脱自在,如诸方学道流未有不依物出来底。山僧向此间从头打、手上出来手上打、口里出来口里打、眼里出来眼里打,未有一个独脱出来底,皆是上他古人闲机境。山僧无一法与人,只是治病解缚。尔诸方道流试不依物出来,我要共尔商量。十年五岁并无一人,皆是依草、附叶、竹木、精灵、野狐精魅,向一切粪块上乱咬瞎汉,枉消他十方信施,道我是出家儿,作如是见解,向尔道:‘无佛、无法、无修、无证,只与么傍家拟求什么物?’瞎汉头上安头,是尔欠少什么。

  “道流!是尔目前用底与祖佛不别,只么不信,便向外求。莫错,向外无法、内亦不可得。尔取山僧口里语,不如休歇无事去。已起者莫续、未起者不要放起,便胜尔十年行脚。约山僧见处无如许多般,只是平常着衣、吃饭、无事过时。尔诸方来者皆是有心求佛、求法、求解脱、求出离三界。痴人!尔要出三界,什么处去?佛祖是赏系底名句。尔欲识三界么?不离尔今听法底心地。尔一念心贪是欲界、尔一念心瞋是色界、尔一念心痴是无色界,是尔屋里家具子。三界不自道:‘我是三界。’还是,道流!目前灵灵地照烛万般酌度世界底人与三界安名。大德!四大色身是无常,乃至脾、胃、肝、胆、发、毛、爪、齿,唯见诸法空相。尔一念心歇得处,唤作菩提树;尔一念心不能歇得处,唤作无明树。无明无住处、无明无始终,尔若念念心歇不得,便上他无明树,便入六道、四生、披毛、戴角;尔若歇得,便是清净身界。尔一念不生,便是上菩提树,三界神通变化意生化身,法喜禅悦身光自照,思衣罗绮千重、思食百味具足,更无横病。菩提无住处,是故无得者。

  “道流!大丈夫汉更疑个什么?目前用处更是阿谁把得便用,莫著名字,号为玄旨,与么见得勿嫌底法。古人云:‘心随万境转,转处实能幽,随流认得性,无喜亦无忧。’道流!如禅宗见解死活循然,参学之人大须子细,如主客相见便有言论往来,或应物现形、或全体作用、或把机权喜怒、或现半身、或乘师子、或乘象王。如有真正学人便喝,先拈出一个胶盆子。善知识不辨是境,便上他境上作模作样。学人便喝,前人不肯放。此是膏肓之病不堪医,唤作客看主。或是善知识不拈出物,随学人问处即夺。学人被夺抵死不放,此是主看客。或有学人应一个清净境出善知识前,善知识辨得是境,把得抛向坑里。学人言:‘大好善知识。’即云:‘咄哉,不识好恶。’学人便礼拜,此唤作主看主。或有学人披枷带锁出善知识前,善知识更与安一重枷锁,学人欢喜。彼此不辨,呼为客看客。

  “大德!山僧如是所举,皆是辨魔拣异,知其邪正。道流!寔情大难,佛法幽玄,解得可可地。山僧竟日与他说破,学者总不在意,千遍万遍脚底踏过,黑没焌地,无一个形段,历历孤明。学人信不及,便向名句上生解,年登半百,只管傍家负死尸行,檐却檐子天下走,索草鞋钱有日在。“大德!山僧说向外无法。学人不会,便即向里作解,便即倚壁坐,舌拄上腭,湛然不动,取此为是祖门佛法也。大错,是尔若取不动清净境为是,尔即认他无明为郎主。古人云:‘湛湛黑暗深坑寔可怖畏。’此之是也。尔若认他动者是,一切草木皆解动,应可是道也。所以,动者是风大、不动者是地大,动与不动俱无自性。尔若向动处捉他,他向不动处立;尔若向不动处捉他,他向动处立。譬如潜泉鱼鼓波而自跃。大德!动与不动是二种境,还是无依,道人用动、用不动。如诸方学人来,山僧此间作三种根器断:如中下根器来,我便夺其境,而不除其法;或中上根器来,我便境法俱夺;如上上根器来,我便境法人俱不夺;如有出格见解人来,山僧此间便全体作用不历根器。

  “大德!到这里学人着力处不通风,石火电光即过了也。学人若眼定动,即没交涉,拟心即差,动念即乖。有人解者,不离目前。大德!尔檐钵囊屎檐子,傍家走求佛求法,即今与么驰求底,尔还识渠么?活拨拨地,只是勿根株,拥不聚、拨不散,求着即转远、不求还在目前。灵音属耳,若人不信,徒劳百年。

  “道流!一刹那间便入华藏世界、入毗卢遮那国土、入解脱国土、入神通国土、入清净国土、入法界、入秽入净、入凡入圣、入饿鬼畜生,处处讨觅寻皆,不见有生、有死,唯有空名。幻化空花不劳把捉,得失是非一时放却。

  “道流!山僧佛法的的相承,从麻谷和尚、丹霞和尚、道一和尚、庐山拽石头和尚,一路行遍天下,无人信得,尽皆起谤。如道一和尚用处纯一无杂,学人三百、五百尽皆不见他意。如庐山和尚自在真正顺逆用处,学人不测涯际,悉皆忙然。如丹霞和尚玩珠隐显,学人来者皆悉被骂。如麻谷用处苦如黄檗,近皆不得。如石巩用处向箭头上觅人,来者皆惧。如山僧今日用处真正成坏,玩弄神变,入一切境,随处无事,境不能换。

  “但有来求者,我即便出看渠,渠不识我,我便着数般衣,学人生解一向入我言句:‘苦哉,瞎秃子无眼人把我着底衣认青、黄、赤、白,我脱却入清净境中。’学人一见便生忻欲。我又脱却,学人失心,忙然狂走,言:‘我无衣。’我即向渠道:‘尔识我着衣底人否?’忽尔回头,认我了也。‘大德!尔莫认衣,衣不能动,人能着衣,有个清净衣、有个无生衣、菩提衣、涅槃衣、有祖衣、有佛衣。大德!但有声名文句,皆悉是衣变,从脐轮气海中鼓激、牙齿敲磕成其句义,明知是幻化。大德!外发声语业、内表心所法,以思有念,皆悉是衣。尔只么认他着底衣为寔解,纵经尘劫只是衣通,三界循还轮回生死;不如无事,相逢不相识、共语不知名。今时学人不得,盖为认名字为解,大策子上抄死老汉语,三重五重复子裹,不教人见,道是玄旨,以为保重。大错,瞎屡生!尔向枯骨上觅什么汁?有一般不识好恶,向教中取意度商量成于句义,如把屎块子向口里含了吐过与别人。犹如俗人打传口令相似,一生虚过也。道我出家,被他问着佛法,便即杜口无词,眼似漆突、口如楄檐,如此之类逢弥勒出世,移置他方世界寄地狱受苦。大德!尔波波地往诸方觅什么物?踏尔脚板阔,无佛可求、无道可成、无法可得。外求有相佛,与汝不相似,欲识汝本心,非合亦非离。’

  “道流!真佛无形、真道无体、真法无相,三法混融和合一处,辨既不得,唤作忙忙业识众生。”

  问:“如何是真佛?真法?真道?乞垂开示。”师云:“佛者,心清净是;法者,心光明是;道者,处处无碍净光是。三即一,皆是空名,而无寔有,如真正学道人念念心不间断。自达磨大师从西土来,只是觅个不受人惑底人。后遇二祖,一言便了,始知从前虚用功夫。山僧今日见处与祖佛不别,若第一句中得,与祖佛为师;若第二句中得,与人天为师;若第三句中得,自救不了。”

  问:“如何是西来意?”师云:“若有意,自救不了。”云:“既无意,云何二祖得法?”师云:“得者是不得。”云:“既若不得,云何是不得底意?”师云:“为尔向一切处驰求,心不能歇。所以,祖师言:‘咄哉,丈夫!将头觅头。’你言下便自回光返照,更不别求。知身心与祖佛不别,当下无事,方名得法。大德!山僧今时事不获已,话度说出许多不才净。尔且莫错,据我见处,寔无许多般道理,要用便用、不用便休。只如诸方说六度万行以为佛法,我道是庄严门、佛事门,非是佛法,乃至持斋、持戒,擎油不㴸,道眼不明,尽须抵债,索饭钱有日在。何故如此?入道不通理,复身还信施。长者八十一,其树不生耳,乃至孤峰独宿,一食卯斋,长坐不卧,六时行道皆是造业底人,乃至头、目、髓、脑、国城、妻子、象、马、七珍尽皆舍施,如是等见皆是苦身心故,还招苦果,不如无事纯一无杂。乃至十地满心菩萨皆求此道流踪迹了不可得,所以诸天欢喜,地神捧足,十方诸佛无不称叹。缘何如此?为今听法道人用处无踪迹。”

  问:“大通智胜佛十劫坐道场,佛法不现前,不得成佛道。未审此意如何?乞师指示。”师云:“大通者,是自己,于处处达其万法无性、无相,名为大通。智胜者,于一切处不疑、不得一法,名为智胜。佛者,心清净,光明透彻法界,得名为佛。十劫坐道场者,十波罗密是。佛法不现前者,佛本不生、法本不灭,云何更有现前?不得成佛道者,佛不应更作佛。古人云:‘佛常在世间,而不染世间法。’道流!尔欲得作佛,莫随万物。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一心不生,万法无咎。世与出世,无佛、无法,亦不现前、亦不曾失。设有者,皆是名言章句,接引小儿施设药病,表显名句。且名句不自名句,还是尔目前昭昭灵灵鉴觉闻知照烛底,安一切名句。大德!造五无间业方得解脱。”

  问:“如何是五无间业?”师云:“杀父、害母、出佛身血、破和合僧、焚烧经像等,此是五无间业。”云:“如何是父?”师云:“无明是父,尔一念心求起灭处不得,如响应空,随处无事,名为杀父。”云:“如何是母?”师云:“贪爱为母,尔一念心入欲界中求其贪爱,唯见诸法空相,处处无著,名为害母。”云:“如何是出佛身血?”师云:“尔向清净法界中无一念心生解,便处处黑暗,是出佛身血。”云:“如何是破和合僧?”师云:“尔一念心正达烦恼结使,如空无所依,是破和合僧。”云:“如何是焚烧经像?”师云:“见因缘空、心空、法空,一念决定断,迥然无事,便是焚烧经像。大德!若如是达得,免被他凡圣名碍。尔一念心只向空拳指上生寔解,根境法中虚捏怪,自轻而退屈,言:‘我是凡夫,他是圣人。’秃屡生!有甚死急?披他师子皮,却作野干鸣。大丈夫汉不作丈夫气息,自家屋里物不肯信,只么向外觅,上他古人闲名句,倚阴博阳,不能特达,逢境便缘、逢尘便执,触处惑起,自无准定。

  “道流!莫取山僧说处。何故?说无凭据。一期间图画虚空,如彩画像等喻。道流!莫将佛为究竟,我见犹如厕孔。菩萨、罗汉尽是枷锁、缚人底物。所以,文殊仗剑杀于瞿昙、鸯掘持刀害于释氏。道流!无佛可得,乃至三乘、五性、圆顿教迹皆是一期药病相治,并无实法。设有,皆是相似,表显路布,文字差排,且如是说。

  “道流!有一般秃子便向里许着功,拟求出世之法,错了也。若人求佛,是人失佛;若人求道,是人失道;若人求祖,是人失祖。大德莫错,我且不取尔解经论、我亦不取尔国王大臣、我亦不取尔辩似悬河、我亦不取尔聪明智慧,唯要尔真正见解。“道流!设解得百本经论,不如一个无事底阿师。尔解得——即轻蔑他人、胜负修罗、人我无明、长地狱业,如善星比丘解十二分教,生身陷地狱,大地不容。不如无事休歇去,饥来吃饭、睡来合眼,愚人笑我、智乃知焉。道流!莫向文字中求,心动疲劳,吸冷气无益,不如一念缘起无生,超出三乘权学菩萨。

  “大德!莫因循过日。山僧往日未有见处时,黑漫漫地,光阴不可空过,腹热心忙,奔波访道,后还得力,始到今日共道流如是话度。劝诸道流莫为衣食,看世界易过,善知识难遇,如优昙花时一现耳。

  “你诸方闻道有个临济老汉出来,便拟问难,教语不得,被山僧全体作用。学人空开得眼,口总动不得,懵然不知以何答我。我向伊道:‘龙象蹴踏,非驴所堪。’尔诸处只指胸点肋,道我解禅、解道,三个两个到这里不奈何。咄哉,尔将这个身心到处簸两片皮诳呼闾阎,吃铁棒有日在,非出家儿,尽向阿修罗界摄。

  “夫如至理之道,非诤论而求激扬,铿锵以摧外道,至于佛祖相承更无别意。设有言教,落在化仪三乘、五性、人天因果,如圆顿之教,又且不然,童子善财皆不求过。大德!莫错用心,如大海不停死尸,只么担却拟天下走,自起见障以碍于心。日上无云,丽天普照,眼中无翳、空里无花。道流!尔欲得如法,但莫生疑,展则弥纶法界,收则丝发不立,历历孤明未曾欠少。眼不见、耳不闻,唤作什么物?古人云:‘说似一物则不中。’尔但自家看,更有什么。说亦无尽,各自着力。珍重。”

  勘辨

  黄檗因入厨次,问饭头:“作什么?”饭头云:“拣众僧米。”黄檗云:“一日吃多少?”饭头云:“二石五。”黄檗云:“莫太多么?”饭头云:“犹恐少在。”黄檗便打。饭头却举似师,师云:“我为汝勘这老汉。”才到侍立次,黄檗举前话,师云:“饭头不会,请和尚代一转语。”师便问:“莫太多么?”黄檗云:“何不道来日更吃一顿?”师云:“说什么来日?即今便吃。”道了便掌。黄檗云:“这风颠汉又来这里捋虎须。”师便喝出去。后沩山问仰山:“此二尊宿意作么生?”仰山云:“和尚作么生?”沩山云:“养子方知父慈。”仰山云:“不然。”沩山云:“子又作么生?”仰山云:“大似勾贼破家。”

  师问僧:“什么处来?”僧便喝,师便揖坐。僧拟议,师便打。师见僧来便竖起拂子,僧礼拜,师便打。又见僧来,亦竖起拂子,僧不顾,师亦打。

  师一日同普化赴施主家斋次。师问:“毛吞巨海、芥纳须弥,为是神通妙用?本体如然?”普化踏倒饭床。师云:“太粗生。”普化云:“这里是什么所在,说粗、说细?”师来日又同普化赴斋。问:“今日供养何似昨日?”普化依前踏倒饭床。师云:“得即得,太粗生。”普化云:“瞎汉!佛法说什么粗细?”师乃吐舌。

  师一日与河阳木塔长老同在僧堂地炉内坐,因说:“普化每日在街市掣风掣颠,知他是凡?是圣?”言犹未了,普化入来。师便问:“汝是凡?是圣?”普化云:“汝且道我是凡?是圣?”师便喝。普化以手指云:“河阳新妇子、木塔老婆禅、临济小厮儿,却具一只眼。”师云:“这贼。”普化云:“贼贼。”便出去。

  一日普化在僧堂前吃生菜。师见云:“大似一头驴。”普化便作驴鸣。师云:“这贼。”普化云:“贼贼。”便出去。

  因普化常于街市摇铃云:“明头来明头打、暗头来暗头打,四方八面来旋风打,虚空来连架打。”师令侍者去,才见如是道,便把住云:“总不与么来时如何?”普化托开,云:“来日大悲院里有斋。”侍者回举似师。师云:“我从来疑着这汉。”

  有一老宿参师,未曾人事便问:“礼拜即是?不礼拜即是?”师便喝,老宿便礼拜。师云:“好个草贼。”老宿云:“贼贼。”便出去。师云:“莫道无事好。”首座侍立次,师云:“还有过也无?”首座云:“有。”师云:“宾家有过?主家有过?”首座云:“二俱有过。”师云:“过在什么处?”首座便出去。师云:“莫道无事好。”后有僧举似南泉。南泉云:“官马相踏。”

  师因入军营赴斋,门首见员僚,师指露柱问:“是凡?是圣?”员僚无语。师打露柱,云:“直饶道得,也只是个木橛。”便入去。

  师问院主:“什么处来?”主云:“州中粜黄米去来。”师云:“粜得尽么?”主云:“粜得尽。”师以杖面前画一画,云:“还粜得这个么?”主便喝,师便打。典座至,师举前语。典座云:“院主不会和尚意。”师云:“尔作么生?”典座便礼拜,师亦打。有座主来相看次,师问座主:“讲何经说?”主云:“某甲荒虚粗习《百法论》。”师云:“有一人于三乘十二分教明得、有一人于三乘十二分教明不得,是同?是别?”主云:“明得即同,明不得即别。”乐普为侍者,在师后立,云:“座主这里是什么所在?说同?说别?”师回首问侍者:“汝又作么生?”侍者便喝。师送座主,回来遂问侍者:“适来是汝喝老僧?”侍者云:“是。”师便打。

  师闻第二代德山垂示云:“道得也三十棒,道不得也三十棒。”师令乐普去问:“道得为什么也三十棒?待伊打汝,接住棒送一送,看他作么生?”普到彼如教而问,德山便打,普接住送一送,德山便归方丈。普回举似师,师云:“我从来疑着这汉,虽然如是,汝还见德山么?”普拟议,师便打。

  王常侍一日访师,同师于僧堂前看,乃问:“这一堂僧还看经么?”师云:“不看经。”侍云:“还学禅么?”师云:“不学禅。”侍云:“经又不看、禅又不学,毕竟作个什么?”师云:“总教伊成佛作祖去。”侍云:“金屑虽贵,落眼成翳,又作么生?”师云:“将为尔是个俗汉。”

  师问杏山:“如何是露地白牛?”山云:“吽吽。”师云:“哑那。”山云:“长老作么生?”师云:“这畜生。”

  师问乐普云:“从上来,一人行棒、一人行喝,阿那个亲?”普云:“总不亲。”师云:“亲处作么生?”普便喝,师乃打。

  师见僧来,展开两手,僧无语,师云:“会么?”云:“不会。”师云:“浑仑擘不开,与尔两文钱。”

  大觉到参,师举起拂子,大觉敷坐具。师掷下拂子,大觉收坐具入僧堂。众僧云:“这僧莫是和尚亲故?不礼拜,又不吃棒。”师闻,令唤觉,觉出,师云:“大众道汝未参长老。”觉云:“不审。”便自归众。

  赵州行脚时参师,遇师洗脚次,州便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恰值老僧洗脚。”州近前作听势,师云:“更要第二杓恶水泼在。”州便下去。

  有定上座到参,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下绳床,擒住与一掌便托开,定伫立。傍僧云:“定上座何不礼拜?”定方礼拜,忽然大悟。◎

  麻谷到参,敷坐具,问:“十二面观音,阿那面正?”师下绳床,一手收坐具,一手搊麻谷,云:“十二面观音,向什么处去也?”麻谷转身拟坐绳床,师拈拄杖打,麻谷接却,相捉入方丈。

  师问僧:“有时一喝如金刚王宝剑、有时一喝如踞地金毛师子、有时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时一喝不作一喝用,汝作么生会?”僧拟议,师便喝。

  师问一尼:“善来?恶来?”尼便喝,师拈棒,云:“更道,更道。”尼又喝,师便打。

  龙牙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云:“与我过禅板来。”牙便过禅板与师,师接得便打。牙云:“打即任打,要且无祖师意。”牙后到翠微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微云:“与我过蒲团来。”牙便过蒲团与翠微,翠微接得便打。牙云:“打即任打,要且无祖师意。”牙住院,后有僧入室请益,云:“和尚行脚时参二尊宿因缘,还肯他也无?”牙云:“肯即深肯,要且无祖师意。”

  径山有五百众,少人参请,黄檗令师到径山,乃谓师曰:“汝到彼作么生?”师云:“某甲到彼自有方便。”师到径山,装腰上法堂见径山。径山方举头,师便喝。径山拟开口,师拂袖便行。寻有僧问径山:“这僧适来有什么言句便喝和尚?”径山云:“这僧从黄檗会里来,尔要知么?且问取他。”径山五百众太半分散。

  普化一日于街市中就人乞直裰,人皆与之,普化俱不要。师令院主买棺一具,普化归来,师云:“我与汝做得个直裰了也。”普化便自担去,绕街市叫云:“临济与我做直裰了也,我往东门迁化去。”市人竞随看之。普化云:“我今日未,来日往南门迁化去。”如是三日,人皆不信,至第四日无人随看,独出城外,自入棺内,倩路行人钉之,即时传布,市人竞往开棺,乃见全身脱去,只闻空中铃响隐隐而去。

  行录

  师初在黄檗会下行业纯一,首座乃叹曰:“虽是后生,与众有异。”遂问:“上座在此多少时?”师云:“三年。”首座云:“曾参问也无?”师云:“不曾参问,不知问个什么?”首座云:“汝何不去问堂头和尚,如何是佛法的的大意?”师便去问,声未绝,黄檗便打。师下来,首座云:“问话作么生?”师云:“某甲问声未绝,和尚便打,某甲不会。”首座云:“但更去问。”师又去问,黄檗又打。如是三度发问,三度被打。师来白首座云:“幸蒙慈悲,令某甲问讯和尚,三度发问,三度被打,自恨障缘不领深旨,今且辞去。”首座云:“汝若去时,须辞和尚去。”师礼拜退,首座先到和尚处,云:“问话底后生甚是如法,若来辞时,方便接他,向后穿凿成一株大树,与天下人作荫凉去在。”师去辞黄檗,檗云:“不得往别处去,汝向高安滩头大愚处去,必为汝说。”师到大愚,大愚问:“什么处来?”师云:“黄檗处来。”大愚云:“黄檗有何言句?”师云:“某甲三度问佛法的的大意,三度被打。不知某甲有过?无过?”大愚云:“黄檗与么老婆为汝得彻困,更来这里问有过、无过?”师于言下大悟,云:“元来黄檗佛法无多子。”大愚搊住云:“这尿床鬼子,适来道有过、无过,如今却道黄檗佛法无多子。尔见个什么道理?速道,速道。”师于大愚胁下筑三拳,大愚托开,云:“汝师黄檗,非干我事。”师辞大愚,却回黄檗。黄檗见来便问:“这汉来来去去,有什么了期?”师云:“只为老婆心切。”便人事了侍立。黄檗问:“什么处去来?”师云:“昨奉慈旨,令参大愚去来。”黄檗云:“大愚有何言句?”师遂举前话,黄檗云:“作么生得这汉来?待痛与一顿。”师云:“说什么待来?即今便吃。”随后便掌。黄檗云:“这风颠汉却来这里捋虎须。”师便喝。黄檗云:“侍者引这风颠汉参堂去。”后沩山举此话问仰山:“临济当时得大愚力?得黄檗力?”仰山云:“非但骑虎头,亦解把虎尾。”

  师栽松次,黄檗问:“深山里栽许多,作什么?”师云:“一与山门作境致,二与后人作标榜。”道了,将钁头打地三下。黄檗云:“虽然如是,子已吃吾三十棒了也。”师又以钁头打地三下,作嘘嘘声。黄檗云:“吾宗到汝大兴于世。”后沩山举此语问仰山:“黄檗当时只嘱临济一人,更有人在?”仰山云:“有,只是年代深远,不欲举似和尚。”沩山云:“虽然如是,吾亦要知,汝但举看。”仰山云:“一人指南吴越令行,遇大风即止(谶风穴和尚也)。”师侍立德山次,山云:“今日困。”师云:“这老汉寐语作什么?”山便打,师掀倒绳床,山便休。

  师普请锄地次,见黄檗来,拄钁而立。黄檗云:“这汉困那?”师云:“钁也未举,困个什么?”黄檗便打,师接住棒,一送送倒。黄檗唤:“维那!维那!扶起我。”维那近前扶,云:“和尚争容得这风颠汉无礼?”黄檗才起便打维那,师钁地,云:“诸方火葬,我这里一时活埋。”后沩山问仰山:“黄檗打维那意作么生?”仰山云:“正贼走却,逻踪人吃棒。”

  师一日在僧堂前坐,见黄檗来,便闭却目。黄檗乃作怖势,便归方丈。师随至方丈礼谢,首座在黄檗处侍立。黄檗云:“此僧虽是后生,却知有此事。”首座云:“老和尚脚跟不点地,却证据个后生。”黄檗自于口上打一掴,首座云:“知即得。”

  师在堂中睡,黄檗下来见,以拄杖打板头一下。师举头见是黄檗,却睡。黄檗又打板头一下,却往上间,见首座坐禅,乃云:“下间后生却坐禅,汝这里妄想作什么?”首座云:“这老汉作什么?”黄檗打板头一下,便出去。后沩山问仰山:“黄檗入僧堂意作么生?”仰山云:“两彩一赛。”

  一日普请次,师在后行,黄檗回头见师空手,乃问:“钁头在什么处?”师云:“有一人将去了也。”黄檗云:“近前来,共汝商量个事。”师便近前,黄檗竖起钁头,云:“只这个,天下人拈掇不起。”师就手掣得竖起,云:“为什么却在某甲手里?”黄檗云:“今日大有人普请。”便归院。后沩山问仰山:“钁头在黄檗手里,为什么却被临济夺却?”仰山云:“贼是小人,智过君子。”

  师为黄檗驰书去沩山,时仰山作知客,接得书便问:“这个是黄檗底?那个是专使底?”师便掌,仰山约住云:“老兄知是般事便休。”同去见沩山,沩山便问:“黄檗师兄多少众?”师云:“七百众。”沩山云:“什么人为导首?”师云:“适来已达书了也。”师却问沩山:“和尚此间多少众?”沩山云:“一千五百众。”师云:“太多生。”沩山云:“黄檗师兄亦不少。”师辞沩山,仰山送出,云:“汝向后北去有个住处。”师云:“岂有与么事?”仰山云:“但去。已后有一人佐辅老兄在,此人只是有头无尾、有始无终。”师后倒镇州,普化已在彼中。师出世,普化佐赞于师。师住未久,普化全身脱去。

  师因半夏上黄檗,见和尚看经,师云:“我将谓是个人,元来是揞黑豆老和尚。”住数日乃辞去。黄檗云:“汝破夏来,不终夏去?”师云:“某甲暂来礼拜和尚。”黄檗遂打趁令去。师行数里,疑此事,却回终夏。师一日辞黄檗,檗问:“什么处去?”师云:“不是河南,便归河北。”黄檗便打,师约住与一掌,黄檗大笑,乃唤侍者将百丈先师禅板机案来。师云:“侍者将火来。”黄檗云:“虽然如是,汝但将去,已后坐却天下人舌头去在。”后沩山问仰山:“临济莫辜负他黄檗也无?”仰山云:“不然。”沩山云:“子又作么生?”仰山云:“知恩方解报恩。”沩山云:“从上古人还有相似底也无?”仰山云:“有,只是年代深远,不欲举似和尚。”沩山云:“虽然如是,吾亦要知,子但举看。”仰山云:“只如楞严会上阿难赞佛云:‘将此深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岂不是报恩之事?”沩山云:“如是,如是。见与师齐,减师半德;见过于师,方堪传授。”

  师到达磨塔头,塔主云:“长老先礼佛?先礼祖?”师云:“佛、祖俱不礼。”塔主云:“佛、祖与长老是什么冤家?”师便拂袖而出。

  师行脚时到龙光,光上堂,师出,问云:“不展锋铓如何得胜?”光据坐。师云:“大善知识岂无方便?”光瞪目,云:“嗄。”师以手指云:“这老汉今日败阙也。”

  到三峰,平和尚问曰:“什么处来?”师云:“黄檗来。”平云:“黄檗有何言句?”师云:“金牛昨夜遭涂炭,直至如今不见踪。”平云:“金风吹玉管,那个是知音?”师云:“直透万重关,不住清霄内。”平云:“子这一问太高生。”师云:“龙生金凤子,冲破碧琉璃。”平云:“且坐,吃茶。”又问:“近离甚处?”师云:“龙光。”平云:“龙光近日如何?”师便出去。

  到大慈,慈在方丈内坐。师问:“端居丈室时如何?”慈云:“寒松一色千年别,野老拈花万国春。”师云:“今古永超圆智体,三山锁断万重关。”慈便喝,师亦喝。慈云:“作么?”师拂袖便出。

  到襄州华严,严倚拄杖作睡势,师云:“老和尚瞌睡作么?”严云:“作家、禅客,宛尔不同。”师云:“侍者点茶来与和尚吃。”严乃唤维那:“第三位安排这上座。”

  到翠峰,峰问:“甚处来?”师云:“黄檗来。”峰云:“黄檗有何言句指示于人?”师云:“黄檗无言句。”峰云:“为什么无?”师云:“设有,亦无举处。”峰云:“但举看。”师云:“一箭过西天。”

  到象田,师问:“不凡、不圣,请师速道。”田云:“老僧只与么?”师便喝,云:“许多秃子在这里觅什么碗?”

  到明化,化问:“来来去去作什么?”师云:“只徒踏破草鞋。”化云:“毕竟作么生?”师云:“老汉话头也不识。”

  往凤林,路逢一婆。婆问:“甚处去?”师云:“凤林去。”婆云:“恰值凤林不在。”师云:“甚处去?”婆便行,师乃唤婆,婆回头,师便打。

  到凤林,林问:“有事相借问,得么?”师云:“何得剜肉作疮?”林云:“海月澄无影,游鱼独自迷。”师云:“海月既无影,游鱼何得迷?”凤林云:“观风知浪起,玩水野帆飘。”师云:“孤轮独照江山静,自笑一声天地惊。”林云:“任将三寸辉天地,一句临机试道看。”师云:“路逢剑客须呈剑,不是诗人莫献诗。”凤林便休。师乃有颂:“大道绝同,任向西东,石火莫及,电光罔通。”沩山问仰山:“石火莫及、电光罔通,从上诸圣将什么为人?”仰山云:“和尚意作么生?”沩山云:“但有言说,都无寔义。”仰山云:“不然。”沩山云:“子又作么生?”仰山云:“官不容针,私通车马。”

  到金牛,牛见师来,横按拄杖,当门踞坐。师以手敲拄杖三下,却归堂中第一位坐。牛下来见,乃问:“夫宾主相见各具威仪,上座从何而来?太无礼生。”师云:“老和尚道什么?”牛拟开口,师便打。牛作倒势,师又打。牛云:“今日不着便。”沩山问仰山:“此二尊宿还有胜负也无?”仰山云:“胜即总胜,负即总负。”

  师临迁化时据坐云:“吾灭后不得灭却吾正法眼藏。”三圣出云:“争敢灭却和尚正法眼藏?”师云:“已后有人问尔,向他道什么?”三圣便喝。师云:“谁知吾正法眼藏向这瞎驴边灭却。”言讫端然示寂。

  师讳义玄,曹州南华人也,俗姓邢氏,幼而颖异,长以孝闻。及落发受具,居于讲肆,精究毗尼,博?经论,俄而叹曰:“此济世之医方也,非教外别传之旨。”即更衣游方,首参黄檗,次谒大愚,其机缘语句载于行录。既受黄檗印可,寻抵河北镇州城东南隅,临滹沱河侧小院住持,其临济因地得名。时普化先在彼,佯狂混众,圣凡莫测。师至即佐之。师正旺化,普化全身脱去,乃符仰山小释迦之悬记也。适丁兵革,师即弃去,太尉默君和于城中舍宅为寺,亦以临济为额迎师居焉。后拂衣南迈至河府,府主王常侍延以师礼。住未几,即来大名府兴化寺,居于东堂。师无疾,忽一日摄衣据坐,与三圣问答毕,寂然而逝,时唐咸通八年丁亥孟陬月十日也。门人以师全身建塔于大名府西北隅,敕谥慧照禅师,塔号澄灵。合掌稽首,记师大略。住镇州保寿嗣法小师延沼谨书。

  镇州临济慧照禅师语录终

  住大名府兴化嗣法小师存奖校勘

  永享九年八月十五日板在法性寺东经所